2006/12/03
新加坡,我的2006
2006年3月21日至23日,我匆匆造訪了新加坡。
7月16日,應邀到新加坡講學一年。一家三口帶著三大件、兩小件的行李,從睡眼惺忪的台北飛到陽光之城。
託此行之福,我的視野能夠從東北亞稍稍調移到東南亞,無疑是一個增廣見聞以及沈澱思索的好機會。
於私下或公開的場合,我都對促成此行的長輩與友人表示感謝,這是發自內心的實情。
即使為了適應新的環境,準備教學材料而占去幾乎全部的精神與時間,讓我的學術研究工作接近停頓,如果前些年的工作是不斷逼迫自己健步如飛,這一年的新加坡日子便是漫步徐行。
我隱約看見自己的生命之河正朝向不同的風景開展流動,雖然不能預見前方的千山萬徑,至少,新的生活體驗讓我有所成長。我有時想,假使在新加坡的這段時光仍然堅守著與台北相同的生活與思考模式,那就枉費如此的機緣。新加坡是個商業社會,自古以來華人上「闖東北」,下「走南洋」,為了糊口維生而離鄉背井,在此地開創了新的天地,我在台北有穩定的工作與平凡的休閒,為何還要「走南洋」?我尋求的是什麼呢?
是的,我多次自問:我來新加坡,尋求的是什麼呢?
論經濟繁榮與生活水平,台北和新加坡大致所差無幾,比新加坡土地面積大六十倍的台灣,同樣是海島國家,物產與人才之豐富,有著先天的有利條件。統治過台灣的各種政權,同時匯聚了深厚的文化底蘊,新加坡的朋友也承認,文化之精緻、藝術之興盛,台灣自然比新加坡甚有過之。
一位大陸學者分析,渡海去台灣的,大多是忠貞愛國的軍人和公務人員、文化菁英、富豪商家以及他們的眷屬,這些人口和受過日本教育的台灣知識份子,共同結成了促進近六十年來台灣文化發展的力量。反觀新加坡,中國沿海地區的農人和漁民到此地大多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作,他們克勤克儉,胼手胝足,向來面對的是「餓死事大」的關鍵問題。晉身為有資產的商人之後,他們興辦學校,傳承文化,回饋故國鄉里。
外地來的華人起初都會欣賞而且滿足於安全的社會、井然的秩序,還有平穩的氣候,沒有地震、颱風、山崩、海嘯等等天然災害,可以說是海島一樂園。但是日子長了,就會覺得沒意思,「沒味兒」。即使在中國,每天活動的範圍固定在那個方圓沒有幾里路的小圈子,仍然因為曉得不怕跑遠路的話,能夠選擇和享受具有程度的文化品質。
「這是個文化沙漠的海島」,我聽到的訊息,幾乎可以歸納成這樣的斷語。
那麼,靠吸收文化藝術空氣存活的我,能夠待得下去嗎?
一位台灣來的留學生一見到我,便問:「妳幹嘛來這裡呢?我們都悶得想逃出去!」
2006年,我往來台北與韓國、上海、美國鳳凰城、舊金山、日本名古屋、東京、大阪、京都、奈良……算算真正「居有定所」的日子,不是在台北,而是七月起過活的新加坡。
2006年,我的大半時光浸潤在新加坡晴雨風華之中。
就像經常於旅途上發現自己都不認識的未知自我,我一邊想能為此地的人文景象做些什麼;一邊也感受到了我在此地教書的學生需要我的熱情。被什麼人需要的感覺,就是一種人生的幸福,我在我的家人和朋友那裡得到了「被需要」的幸福,他們肯定了我生存於世的價值與意義。
帶著「被需要」的幸福,我寫下了第一個願意公開的部落格──「紅豆書簡」。
才剛剛開始寫沒多久,就有不知名的網友來e-mail指正我的錯誤,我還不能徹底分別馬來西亞華人和新加坡華人,把文章中提到的歌手梁靜茹的背景說錯了。因此,率性隨手寫來的「紅豆書簡」有了被讀者提醒,應該加以說明的小小必要。
依照過去的寫作慣例,我不會直接回答讀者的提問。我把自己的作品定位為「文學創作」,即使大部分是個人的親身經驗,「紅豆書簡」絕對不會是一個在新加坡講學的女子的「歷史實錄」。既然是「文學創作」,希望能夠包涵容納作者的虛構與想像空間,主觀的見解與不成熟的認知。寫出之後,作者退位,留予讀者恣意觀看。同時,我不喜歡作家以似近「出賣情感與個人生活隱私」的筆法寫作,「紅豆書簡」裡不會有完全真實的告白與坦露,所涉及的人與事也懇請讀者不必花工夫攪腦汁去「按圖索驥」、「對號入座」。
我的職業是學術研究工作,受到專業的訓練與要求,追索查核古人的實情固然有趣,但也時常讓我於力不從心之際,深感厭煩。一味探究真相的學者和抓拿逃犯的警察、跟蹤奸夫淫婦的徵信社人員有什麼兩樣?如果沒有開闊的胸襟、視野和品格,恐怕答案會令人失望的。
「紅豆書簡」裡會談到很多新加坡及東亞文化的現象,如果有牢騷、有批評、有誤解,都先請讀者見諒。我只能寫出我所看到的片面,我所感知的片斷,我所記得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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