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13
2025/05/10
踩在澄迈通潮阁废墟 Treading on the ruins of Tongchao Pavilion in Chengmai
倦客愁闻归路遥,眼明飞阁俯长桥。
贪看白鹭横秋浦,不觉青林没晚潮。
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阳招我魂。
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
北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苏东坡即将离开海南前,登上澄迈城西的通潮阁,北望海对岸,写下了这《澄迈驿通潮阁二首》诗。诗中表达了告别贬谪之地,期待回到故土的心情。他说自己是疲倦的离乡游子,忧愁地盼望着归还之路遥远的消息。登上敞亮的通潮驿楼阁,俯瞰着眼前横跨的长桥。只顾贪看白鹭在秋日的河岸上飞掠;不知不觉,青翠的树林已隐没在傍晚的波潮中。本以为会在海南的村庄终老至死,朝廷像天帝派遣巫阳召魂,命令我返回。我远眺那鹘鸟飞翔的低垂天际,几乎看不清的地方,如细发般绵延的青山,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中原啊!
三年前,同样用“一发”形容远山,苏东坡的心情充满忐忑不安。他在祭拜路博德、马援的《伏波将军庙碑》中回忆道:
“自徐闻渡海,适朱崖,南望连山,若有若无,杳杳一发耳。舣舟将济,眩栗丧魄。”那是哲宗绍圣四年(1097)6月11日,他和弟弟苏辙相别,和幼子苏过从雷州半岛的徐闻递角场登舟。此前,他写信给友人冯大钧感叹“岭海阔绝,怅然。”委托杨济甫坟墓的事情。波浪起伏的航行;生死未卜的将来,海南的“杳杳一发”山峦,究竟是什么样的景况?
在澄迈老城区下车,沿着碎石土路前行,左手边带点黄浊的绿水是澄江,和“迈岭”组成“澄迈”的地名。隔着野生的藤蔓和灌木,看见邻江的民宅和商家,大约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样貌。我随着海南省东坡文化研究与传播中心王睿老师,一路沿江前行,在县糖厂的宿舍楼附近驻足,几个戴斗笠的工人正在烈日下整地。我拾阶登上水泥块和瓦砾错落的赭红台地,橘红色的平底鞋沾满了泥土,好像要为鞋面增添一些纹饰。
水泥高塔里面传来鸡鸣;两座绿白油漆涂抹的篮球架默默透露它曾经有过的热闹风光。或许,这里还没有完全拆除之前有一片篮球场,是糖厂职工的休闲运动空间。水泥高塔前面,澄迈县人民政府立了告示牌:“老城通潮阁遗址”,“2013年4月公布,2024年3月立”。花了11年,终于清理出这里,准备在今年11月东坡文化旅游大会和国际论坛时向世人展现新修的通潮阁。托海南大学师长同好之福,我有幸在通潮阁动工前先睹为快。
这次飞海南,是受邀参加2025年热区高校联盟年会,年会涵括41个国家和地区的101所高校与科研机构,隆重盛大。我任教的学校虽然不在联盟之中,拜苏东坡之赐,在接受媒体采访和论坛发言时,我谈苏东坡作品的古今国际传播及人工智能协同前景,并且用AIGC平台和工具制作了《苏东坡的海南时光》(Su
Dongpo’s Time in Hainan)的英语歌曲,获得关注。年会之后,以日本最后的文人画家富冈铁斋的《东坡笠屐图》为主题,发表演讲。《东坡笠屐图》故事系于海南,2010年我初次受邀到海南,讨论的《东坡笠屐图》研究,如今已经有数篇学术成果刊登,庶几告慰故事主人翁。
苏东坡诗里“眼明飞阁俯长桥”的桥如果就是当地立告示的“里桥”,更可以观察出他渡海的口岸东水港和通潮阁之间的接驳地理关系。微微颤颤走在没有护栏的残损石板桥,进入历史的场景;回望江对面高耸的大楼,仿佛异样双域。
想起巫鸿教授《废墟的故事:中国美术和视觉文化中的“在场”与“缺席》谈及的中西废墟美学,我踩在通潮阁废墟,即使宋元明清屡建屡修、屡修屡毁,直到1940年代以后不复存在,以至于隐匿了原址。一块道光十五年(1835)李梓瑶的《通潮飞阁碑》在2003年
被发掘,又让通潮阁复出,所谓的废墟,只是尚未重生的土地,而文字仍悄悄延续它的命脉。
2025年5月10日,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善若水”专栏
2025/04/26
时光舞台 Time Stage
在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看到一幅油画《茶馆系列—帅》,不觉驻足端详。
昏暗而陈旧的老式茶馆,斑驳的木桌、蒙尘的鸟笼、脱漆的长条凳,肮脏的黑地上散落可乐瓶和香烟盒,营造出亲切随意的生活气息。
最吸引目光的,是站在中央的长者——他身穿金色运动裤,白T恤印着性感卡通女性图案,脸上乐呵呵,笑容诙谐,颇有“老顽童”的潇洒。他被五个老人围绕着,有的高举铜壶,把长长的壶嘴伸向他的人中;有的拉扯他的衣服,有的指点调侃,尽情嬉笑怒骂。画面左前方握着绳索长棍的“棒棒”,曾经是我对重庆劳动力的第一次接触。那些袒胸赤膊,展示毫不健美却极为真切的躯体,松弛的皮肤犹如岁月的褶皱。
和表情夸张的“棒棒”相反,画面右下角戴着翻边帽,穿皮坎肩的老人,竟然还能在喧嚣玩闹声里蜷坐打盹,手指捏着的旱烟杆摇摇欲坠。动静对比,画家将戏剧性的张力从中心向周边弥散:搔痒、抽烟、端盖碗茶杯的客人既是围观者,也是被我们观看的戏中角色。
犹如相机抓拍定格的写实瞬间,又带有设计布置的摆饰效果,这是个实景舞台,上演日常众生百态。我默默记下画家的名字“陈安健”,得知他不但是美院的教授,还真的经营一家叫做“交通”的茶馆,专画茶馆主题的作品。
离开重庆那天下午,约到了陈安健老师,老师从外地赶回,在交通茶馆见面。
交通茶馆本来是运输公司的食堂,建于1987年,位于黄桷坪,附近就是四川美术学院旧校园,
街坊楼房彩绘涂鸦增添了艺术风情。像是半穴居似的,人们先要从大楼一楼的茶馆入口步下阶梯,然后再上几级台阶进入布满方桌和长条凳的空间。我一边登台阶,那些已经落座的茶客像是舞台上的人物。
刚过午餐时间,茶馆高朋满座。寻了右后方的角落,点了竹叶青和零食,每样都是10元人民币。店员很快端上来装了茶叶的盖碗茶杯和大红色的暖瓶。装热水的暖瓶是我儿时的印象,尤其爱听注水时音调从嘟嘟嘟嘟到逐渐拔高,水银瓶胆亮晃晃,保丽龙瓶塞湿漉漉,再旋转上塑胶盖子。交通茶馆的暖瓶没有盖子,大概是为了方便续水。
我起身望向全场,人声鼎沸,邻桌的老人们兴高采烈地打着扑克牌;也有拖着行李箱前来体验老重庆市井氛围的年轻旅客,他们把自己拍摄进砖块裸露,墙面旧痕斑斑的图像中。
陈安健老师说,他1999年来到交通茶馆,便深深被朴实而鲜活的环境吸引,欣喜终于找到自己得以投注一生的创作题材。一口浓浓的重庆话,闪耀热烈情怀的大眼,谈起2005年承包这茶馆的机缘经过,他滔滔不绝,希望把这里打造成精神家园,重庆的象征。
我想到美国社会学家雷·奥尔登堡(Ray
Oldenburg)称咖啡馆是住处和工作场所之外,人们休闲和交流的第三空间”(the
third place)。交通茶馆既是第三空间,店主人还寄予“虚拟第一空间”的期待。
或许“虚拟第一空间”可以容纳本地人和外来游人,他们同样保持可预期的怀旧(Anticipatory
Nostalgia)心情,如Krystine
Batcho说的:“在当下过去之前,就开始怀念”(Missing
the present before it's gone)─在还未消失的老茶馆里预想未来可能不存,于是,对时间流逝的敏感和对眼前周遭的重新审视,老客的“集体记忆”和新客的“制造记忆”合力为茶馆形塑“记忆之场”。
如同茶馆的名字叫“交通”,送往迎来,本地外来都是过客,记忆之场是大家的时光舞台,上场、下台,川流不息。
2025年4月26日,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善若水”专栏
2025/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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