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7/13
紅豆書簡寄相思
《紅豆書簡》,夢想書城電子書
收錄在這本書裡的,是我2006年到2011年在新加坡生活的點滴和心情。
說要整理書稿,說著說著已經過了一兩年。個性疏懶的我,總是喜新厭舊,不耐煩回顧自己寫過的文章。近日讀管理學大師彼得杜拉克(Peter Drucker,1909-2005)的書,得知大師也是主張「擁抱明天」,如果有新的想法,乾脆重新寫一本書,真是「與我心有戚戚焉」!不過我畢竟遠難企及大師的思想高度與深度,也沒有本領「乾脆重新寫一本書」,充其量只能拿來當搪塞的藉口罷了。
感謝好友若鴻,耐心等待我再找不出不乖乖整理書稿的理由,讓一直拖延到我感覺汗顏,終於下定決心,在2011年的最後一個星期,請假在家,把過去零星堆積的舊作編排成能夠見人的模樣,和讀者們分享我的部分人生。
一面重看這五年來的作品,一面也沈澱觀照了五年來自己的變化。我盡量不改動本來寫的內容,讓文字自然呈現那時的當下實然。必要時,在文末「後記」補充。
本書仿照樂曲的形式或術語,分為五個章節:「前奏」、「行板」、「和聲」、「表情」和「亂曰」。
2006年,我的人生可能到了某種必須轉折的階段。在學術研究單位熬了十年,磕磕絆絆,摸著石頭過河,得到的經驗和教訓大致能夠應付我未來的日子,一個到海外工作的機會照亮了我的眼前。
孩子那年十歲,還沒有升學的壓力,帶著「走馬觀花看世界」的心態,想給孩子的童年增多一點「國際體驗」,我請了一年的假。孩子的小學一年級在韓國度過,那是我們還算熟悉的東北亞;而西化的新加坡,距離不遠卻十分陌生的東南亞是怎樣的景象?
2006年3月間,我先去「探路」。應邀去演講,看看環境,初步知道情況。7月16日,我們一家三口飛到了「沒想到沒台北那麼熱」的南洋。「紅豆書簡」於是在「向親友好友介紹新生活」的意念中寄出。
收錄在本書「前奏」中的文章,是對新加坡的初步認識和印象。對看台灣和新加坡,反思我的存在位置。
一年的教學任務完成了,在每個學期的最後一堂課,我都看到了學生們依依不捨的淚光,聽到「希望老師能在新加坡教到我們畢業」的期盼。「被人需要」,讓我考慮我的生命價值究竟如何取捨。
假期般的一年,為了適應新的生活,其實過得不如想像的輕鬆。新加坡的「真面目」,也只有身歷其間,才知個中滋味冷暖。本書的「行板」章節,是一些生活喜怒哀樂瑣事的片斷。
許多人關心,新加坡的雙語教育,「讓孩子自然而然學會兩種語言」,是不是就是最好的學習條件?
起初我也這麼想,五年過了,想法有些改變。本書的「和聲」,是和孩子的互動。從10歲到15歲,正值孩子的成長變化階段。由於媽媽工作的關係,孩子的小學讀了六年半,在三個國家,換了四所學校。在台北從事出版工作的朋友,曾經建議我寫一本時下流行的親子教育書,新加坡在台灣的形象向來良好,「陪孩子在新加坡求學」是讀者感興趣的話題。
我婉謝了友人的好意。
我能提供的,不是那些子女被哈佛、耶魯等名牌大學錄取的家長的成功範例;我也不認為那就是「成功」。我經歷的,更多是求助無門的挫敗感,並且從挫敗感中認清事實,個中端倪,讀者不妨於書裡自行玩味。
辭去台北的穩定工作,留在新加坡教書,我所放棄的,無法一言概括。
是新加坡的高薪吸引了我嗎?
如果只看表面的數字,新加坡的薪資的確比台灣高。但是,除非是公民或永久居民,每個月被政府強制儲蓄「公積金」,年老後才能領回,在新加坡的外國人是沒有退休金的。再加上比台灣還昂貴的各種生活開銷,是否可以在南洋「淘金」,還要看各人的際遇。
在「表情」的章節裡,是我做為「台勞」的心聲。不能說我是為了經濟因素「下南洋」,我是個「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文化難民」。
我所認同的文化價值觀,在台灣政客的操弄之下,被扭曲甚至嘲弄,加諸於孩子的教育養成。某教育部長「三隻小豬」的成語,成為新加坡傳布的笑話。廣播電台call in節目,要聽眾用四字成語「回應」這則新聞。當聽到新加坡人說:「亂七八糟」、「胡說八道」、「豈有此理」、「不三不四」…我除了羞恥,更對製造笑柄者感到憤怒。
在家鄉被視為「外國人」,不如乾脆在外國做個徹徹底底的「外國人」。
樂曲的終章,是為「亂曰」。有「結語」的意思,也雙關「隨便說說」,其中涉及新加坡的政治、法令、社會事件。這些「國家大事」本不容外人置喙,我在2009年成為新加坡「永久居民」,介於「公民」和純粹的「外國人」之間。2010年,成為新加坡的有(房)產階級之一,比起原先住在「桃花源」一般自成天地的校園宿舍,更多機會接觸新加坡的「人間煙火」。我的「亂曰」,就像在〈坐火車出國〉那篇寫的,看到「花園國家城市」的背面──有花街柳巷、有舊貨垃圾,那些景致絕非「醜惡」,而是頗具真趣的風貌。
本書裡有三篇文章,都標註了「新加坡教會我的事」,其實,五年來,新加坡教會我的事何只如此。從那些看似抱怨牢騷委屈不滿的文字裡,我反省自己為何那麼在意「服務」、「尊重」、「信任」等等「感受」。我在馬斯洛(Abraham Maslow, 1908-1970)主張的心理需求底層──「生理滿足」與「空間庇護」裡,尋找「自我實現」的可能。終究,唯有寫作能實現自我。
曲終人不散,我還在這裡。暖洋洋的南國,篇篇紅豆書簡,寄相思。
訂閱:
文章 (A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