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26

衣若芬《陪你去看蘇東坡》


衣若芬《陪你去看苏东坡》

繁体字版:台北有鹿文化,20204

简体字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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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来年度华文创作畅销书第11

新加坡《联合早报》2020年十大好书选

《联合早报》评审意见(综合)

成功让看似枯燥的研究类作品变得有趣、多层次。

本书结合作家本身的文学身份及学者身份,深入浅出分享苏东坡点滴,加之原文对照,能够吸引新读者认识古代人物,面面俱到。


2021/10/23

師寶

 

2021年南洋理工大學畢業紀念牌(衣若芬攝)


比往年推遲了兩個月,幸而今年的畢業典禮終於能夠實體進行。畢竟,這是極具紀念意義的儀式。雖然已經取得學位證書,典禮的程序─穿上學士袍、戴上方帽、走上禮堂的舞台、從師長手中獲頒畢業證書的外封套、拍一張合影…完成這些,才彷彿有“脫離學生身份”的確實感。

疫情發生之前,每一屆的南大中文系畢業生都會在古蹟建築華裔館前和老師們拍全班團體照,近兩年取消了。只要我沒有出國,都會參加合影,進入禮堂為每一位畢業生鼓掌慶賀。假使錯過畢業典禮,受我指導寫論文的學生,自稱“衣門子弟”,也會約時間和我補拍“衣門年度影集”。

人生很多事,不是後悔做過,而是遺憾錯過。

學生和觀禮的家長友人做了檢測,手臂貼著合格的藍色圓貼紙;老師們提出注射兩劑疫苗的證明,獲准參加。我套上我笑稱如台灣黑熊,黑袍加V字白前襟的台大博士袍,依著禮樂的節奏進場,登上禮堂舞台,在座位前站定,新加坡國歌響起。

中文系和哲學系同場,台下學生彼此間隔而坐。依唱名上台,略去和師長握手的禮節,想到去年網上的虛擬畢業典禮,同學們說,還是很開心滿足!

問他們畢業的感覺,有人長噓了一口氣,幾個月沒進校園,加上之前的網路上課,環境變得陌生了。大多數都已經就業,開始懷念上我的課的情景,感謝我在最後一節課傳授的面試技巧和職場教戰守則─“還是當學生好啊!”

對付顧客、應付主管─“心累!”

想辭職回來繼續當我的學生。我笑笑,很想直接說:“校園可不是職場的避風港。”把念研究所當成解決目前迷茫、不稱意甚至逃避的“生路”,可能會大失所望,浪費光陰。

經常在研究所的課程第一堂中和同學們“各言爾志”,詢問為什麼大學畢業了繼續讀碩士?取得碩士學位繼續讀博士?答案往往和我在他們入學口試時聽到的一樣─“我喜歡讀書。”

“喜歡讀書”,有大半以上的原因是被優異的成績肯定,認為自己適合讀書。其實,有些學生是“會寫作業”、“會考試”,懂得歸納課程內容,筆記整理得好,勤於記誦,能夠符合老師的要求。這樣的好學生,如果又有升學的“上進心”,老師一般都會鼓勵。假設本科時就跟著這位老師寫論文,接收老師設置的研究題目,或是在老師的研究項目下分擔課題,似乎順理成章。

然而,我想“喜歡讀書”未必等於“喜歡研究”,研究的先決條件是好奇心和求知慾、懷疑的態度,也就是“有問題”。乖巧聽話的好學生什麼都順從老師,非但站不到老師的肩頭,還躲在老師的羽翼底下。有些老師也總以學生的表現做為個人的“業績”,生怕有風險差池,養出了“師寶”。“師寶”比“媽寶”還可憐,“媽寶”可能因為成家而另立門戶;“師寶”一旦有“他心”,想不開的老師會以為是背叛…。

喜歡研究,有獨立能力,再來報讀研究所吧。碩士階段的重點,是對現有知識體系的深化和重整,如果能夠發掘到尚未被開拓的領域,不妨一試。

說來慚愧,我既不是喜歡讀書的好學生,也不是熱衷學術的研究者,更沒有把研究所視為職場的避風港。大四時我已經幾乎全職在一家出版社擔任編輯,抱著陪同學準備考試的心態去圖書館,僥倖考上碩士班。帶著工作中找不到題畫文學材料的困惑寫碩士論文《鄭板橋題畫文學研究》。

碩士論文的初稿榮獲學術論文獎,導師勉勵我再上層樓。那時,我在報社編副刊、在傳播公司和廣播電台當編劇,再度僥倖考上博士班。一位學長語重心長地提醒我要好好讀書,博士學位可不好混。

我一邊在大學兼課,一邊進修博士課程,兩位導師給予我自由又自律的研究歷程,我慶幸沒當“師寶”。意識到博士論文應該拓展對世界的認知邊界,建構論述,我完成第一部結合整體創作經驗和藝術觀念的《蘇軾題畫文學研究》,為日後創發文圖學奠定基礎。

“保重呀!”大雨稍停,我揮手告別畢業生們,勇敢飛向未來吧!

 

20211023日,新加坡《聯合早報》“上善若水”專欄


2021/10/20

衣若芬《书艺东坡 》(書藝東坡)



衣若芬,央视纪录片《苏东坡》海外讲述人。

《書藝東坡》,2019年3月,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2019年讀者票選美術史十大好書之一

中央美術學院推薦2020年寒假閱讀八大好書之一

中華書局伯鴻書香獎精選50本東坡主題專著之一

2021/10/14

岳飛的三種尷尬

2021/10/10

孫中山.雙眼皮

2021/10/09

不可不讀《蘭亭集序》

 




“老師你看到周杰倫了嗎?”

沒有。關周杰倫什麼事?

“那方文山有沒有去?”

沒有,我是去北京故宮開《蘭亭集序》的研討會呀!

學生們露出失望的表情。我拿起投影片指示筆,準備講課,突然明白了,說道:“我說的《蘭亭集序》是王羲之寫的,不是周杰倫唱的那首。”

這門課教的是元明清文學,東晉的王羲之,太遙遠─雖然《紅樓夢》也不一定親切…。

恐懼文言文、疏離古典,要21世紀的青年理解和接受可能比英語更難閱讀的作品談何容易。曾經有學生問我能不能介紹“現代華語”(白話版)的《紅樓夢》,在那網路視頻還不發達的時候,我介紹了英語翻譯的《紅樓夢》。課程時數減少,我也相應減少了作品賞讀的篇幅,留下的精華,是我認為“不可不讀”,不只是中文系學生,而且是所有略懂華文的人都值得一探究竟的不朽文字。

其中,包括《蘭亭集序》。

東晉穆帝永和九年(公元353年),王羲之和兒子、友人共四十餘位在現在浙江紹興一個叫“蘭亭”的地方水邊,舉行祛災的活動,這活動稱為“修禊”。“蘭亭”不是一座涼亭;“修禊”的活動一直到二十世紀初還在杭州西泠印社舉行過。日本九州太宰府、韓國首爾昌德宮祕苑至今還保留了修禊的歷史遺蹟。在蘭亭聚會的這些人坐在水邊,讓木製的酒杯順著蜿蜒的曲流漂下,酒杯停滯在誰面前,就要作詩,否則罰喝酒。他們總共作了37首詩,編成《蘭亭集》,由王羲之寫一篇前言,就是《蘭亭集序》

《蘭亭集序》的書法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深深著迷於《蘭亭集序》的唐太宗,不但派蕭翼去向王羲之第七代傳人智永的弟子辯才和尚騙取得手,還帶去了陵墓陪葬。如今我們只能看唐代的摹本,想像真蹟的魅力。

《蘭亭集序》的摹本依樣維持了王羲之原作的塗改痕跡,比如“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的“痛”字原作“哀”、“後之覽者,亦將有感于斯文”的“文”字原作“作”。仔細推敲王羲之的改筆,可以玩味他悠然的深意。整篇《蘭亭集序》,從“聚會之樂”到“樂而生悲”,強烈的情緒轉折,延伸到思考古今生死的終極問題。宴席必散、人終一死,心理層面的“哀”不足以表達身心都難以承受的“痛”。《蘭亭集序》雖只是一篇文章,但負載的是文化、人文精神,也就是“斯文”的涵義高於“斯作”。

死生亦大矣”出於《莊子》的《德充符》和《田子方》,一般只解釋成“生死是大事”。我想,“亦”才是這句話的亮點,人們庸庸碌碌過日子,忙著溫飽和娛樂,卻忘了最應該好好對待,“也”是生命大事的,其實是對死亡的態度和思考。

只從表面看王羲之說“固知一死生爲虛誕,齊彭殤爲妄作”,就斷言王羲之反對莊子的生死觀,是對《蘭亭集序》最大也是最多的誤讀,由此甚至推導出“《蘭亭集序》消極避世”的謬論!“消極避世”的人,還需要呼朋引伴搞修禊的祈福儀式嗎?

誤讀的情形,是沒品味“固知一死生爲虛誕”的“固”字,以為是“故”字,想成“所以…”。“固知”是表示“本來就知道”,王羲之的意思是:“本來就知道要把生死、壽命長短看成一樣是虛妄幻想”─知道,但是做不到。做不到,於是想起“以後的人們看我們現在糾結於樂生惡死,就像我們看古人一樣。”這是人類共同且不可轉還的大悲。

比較《蘭亭集》裡的兩首王羲之詩作,像“大矣造化工,萬殊莫不均”的句子,就是符合莊子《齊物論》的思想。語文裡的“正言若反”,反言隱藏著正意,後世的讀者你我,假如草草放過,甚至妄加曲解,大放厥詞,經由網路傳播,影響莘莘學子,王羲之在天之靈,也要長嘆“豈不痛哉”了!

 

2021109日,新加坡《聯合早報》上善若水專欄


2021/10/07

新加坡的世界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