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k
孩子又受寒了。
沒錯,受寒,在新加坡。
熱帶島國倚賴冷氣機維持室內的舒適,但是冷氣之強,不穿長袖或外套難以抵禦。
無法適應的是,還找不到冷氣的「平均溫度」,有的地方平和;有的地方簡直嚴酷,唯一能做的,就是出門得帶著防寒衣物。
有人從街上行人的穿著判斷他們是白領或是藍領階級:穿長袖的坐辦公室;穿短袖的曬太陽。
巴士和MRT等公共交通工具上空調的隨性最為可惡。有時幾乎連送風也沒有,密閉空間裡盡是人們呼出的二氧化碳,尤其是擁擠的車廂,總讓我想起魯迅說的鐵屋子的故事,好幾次想棄車逃離。至於那「凍人」的時候,毛細孔直豎,經常後悔入境隨俗穿著涼鞋,腳趾頭還沒「本土化」,怎麼縮,也縮不進那幾條皮面下,受不到保護。
教室也是傳播病媒的絕佳環境。很多教室連窗戶都沒有,完全憑藉中央空調。萬一停電了,恐怕不單單是依靠電腦投影的教學停擺,大家都會悶得受不了。室外是34度的暑天,進入清涼的24度環境,頓時舒緩了渾身的熱汗,往往馬上就「開機」上課,到了一個鐘頭後的休息時間,才意識到汗水自然吹乾揮散。大講堂教室可容納兩百多學生,集體自然吹乾揮散的汗水沈積於四周,變成如臭腳丫的噁心酸味。我曾經帶了香水去教室噴灑,學生們好開心,連男同學都嚷著:「老師這裡多噴一點!」
不曉得學校的空調設備有沒有定期清理,不是有什麼病症就是從冷氣的運轉中循環傳播的嗎?即使是一兩位學生感冒,一次兩個小時的課下來,我也彷彿受到感染,頭痛發燒,喉嚨不適。只要有空檔,休息時間我盡量回到「正常」的空氣中,熱哄哄也無所謂。
有一次我穿了長袖外套還是擋不住寒氣逼人,穿了絲襪的雙腿竟然微微發抖,到後來連說話都唇齒打戰了!看著學生們,平時就覺得他們比我耐寒,冷氣房裡照樣只穿露肩背心和短褲拖鞋。那天他們搓揉雙臂,直呼「好冷!」本來我還開玩笑說:終於明白新加坡的皮草和羽絨衣要賣給誰?在哪兒穿?後來發現情況不妙,已經有人頻頻擤鼻涕。一位男同學說:可以打電話給負責單位,請他們來調節溫度。
不久,一位馬來族的男士來了,問是否打過電話要求服務,我在他的工作表上簽了名,他打開教室牆上的一個盒子,把氣溫調高了一些。我們在他走後,議論以後可不可以自己打開盒子調冷氣。
第二個星期,又在那間教室飽嚐冷酷的威力,我和學生們商量,還是逆來順受吧。萬一自作聰明打開盒子調冷氣,弄巧成拙可不好,我在新加坡是十分膽小怕事的。也不可能每星期上課都打電話給那位馬來大哥,服務總有限度的吧?
「把你們最保暖的衣服穿來,」我說:「想像唐代邊塞詩裡形容的『風頭如刀面如割』吧!」
孩子學校的巴士和教室冷氣也是一樣力道十足。我給孩子準備了運動夾克,孩子常嫌麻煩不想帶,自詡為北國男兒不怕冷。然則孩子在戶外的活動量大,動輒汗流浹背,休息時猛灌冰水,身體和室內的溫差更容易受寒。
「好像被人把頭用力擠壓捏住一樣」的頭痛,發燒超過38度,裹在兩條被子裡打滾,孩子直說:「新加坡怎麼這麼冷?」
把晚餐和藥一股腦兒全吐光之後,孩子病厭厭地說:「我再也不要吹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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