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29

Dr. I:新加坡教會我的事













(新加坡一般通行的大鈔是50 元,1000元新加坡幣相當於新台幣兩萬元)
(有讀者提醒,在新加坡不可以把鈔票圖樣放上網,本圖片純為觀賞說明之用,請讀者諒察,切勿下載流通)


我從來不會把自己的博士學位當成什麼了不起的事。
相反的,在家中,「博士也不會」、「博士也有不懂的」的話經常出現,「博士」的笑柄成份大於嚴肅和崇高。在社會場合,有時我連自己從事學術研究的工作、任教於大學也不想說。
沒什麼可說的,不過是一種職業。
在新加坡,我學會了自稱Dr. I。這是來新加坡三個星期之內,新加坡教會我的第一件事。
為了給孩子找就讀的學校,我上網查詢了新加坡的小學,得知有政府小學(相當於台灣的國民小學)、私立的自主小學(independent school)、自治小學(autonomous school)以及國際小學(international school)等等,林林總總的學校實在不知道如何選擇是好。拜託在新加坡的朋友介紹,我只表明交通方便為第一考量,因為在新加坡沒有車,即使有車,靠左行駛的規定也讓我望之卻步。
朋友介紹了就在任教大學附近的政府小學,雖說就在附近,由於校園很大,也不是走路十分鐘可以到得了的距離,幸好小學有校車接送,聽起來挺理想。
我記下學校的名字,查到學校的電話,打電話過去詢問,接電話女子的英語口音相當濃重,幾乎無法聽懂她在說什麼,而且她說得很快(流利?),讓人來不及聽。我放下電話,心想不能這麼貿然聯絡,打了一點草稿重新再撥,這回聽懂一些了,而且直覺對方好像是華人,乾脆問她會不會說華語。
很好,完全沒問題,準備學生的個人資料,包括:出生證明、護照正本及影本、居留新加坡證明、求學歷年成績單、預防針接種的證明書,以及父母親的個人資料。
去孩子的學校辦離校手續,教務處的老師聽說要轉學,便問轉去哪裡?我說是出國。「移民?」不是。「去大陸?」不是。
移民海外和去大陸的學生人數已經多到老師一猜就中了嗎?
「是去新加坡。」我說。
「去新加坡做什麼?」老師似乎很不解。
我只好解釋因為工作的關係…
到新加坡的第二天忙著去學校辦理我的人事手續,安排住家,換新加坡幣,申購行動電話號碼。第三天趕緊去先前聯絡過的小學申請入學。
學校果然並不遠,就在附近的政府組屋區,但顯然必須搭車才到得了。
校門外牆上的校名除了英語和華文,還有看不懂的花紋和英文字母拼音,唸不出的語文,後來曉得那是印度南方的淡米爾語和馬來語。
那天好像學校有什麼活動,在川堂間跑來跑去的學生們都穿著各自的民族服飾,華人小女孩紮起兩條小辮子,穿著桃紅色的鳳仙裝上衣和七分褲,看來華人真的挺多的。
我告訴警衛來意,被引導至辦公室,一位包著黑頭巾的馬來婦女在櫃台接待我。
「很抱歉,學校已經沒有名額了。」她說。
「沒有名額?」我嚇了一跳。怎麼會?就在一星期之前,我才從台北打過電話來問的啊。
恰好一位華人男老師經過,我再用華語問了一遍,確定我沒有聽錯。
「可是,我上星期打過電話…」
「是誰接的?」
我答不出來,當時並沒有請教她的姓名。但她告訴我應該怎樣申請,我們前天才到新加坡。
「是誰告訴妳有名額的?」他再問。
我說,通話時對方並沒有提到名額滿了的問題。
「我們這裡很搶手,而且開學已經三個星期了。」
我說,我曉得已經開學了。新加坡的學期時間和台灣不一樣,下學期是從六月最後一個星期開始,孩子在台灣唸完四年級,但是在新加坡要重讀一次四年級下學年,這些我都有心理準備,也都和孩子溝通過了。
我解釋,因為我剛從台北來,是附近某校的老師…
聽說我是附近大學的老師,他點點頭。為了取信於他,我拿出昨天剛領到的學校ID卡。
他說等一下,進入轉角另一間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他拿了一疊文件要我填寫。
「妳填申請書先,留下電話,等有名額之後通知妳。」
我坐在辦公室的角落填著申請表,孩子不耐煩地拿出電動玩具。在學校辦公室打遊戲機不太像話,我叫他先出去,校園裡逛逛。
申請表很詳細,學生個人和父母的資料,包括父母的學歷、職業都要寫,三個人的護照影印本、新加坡居留證明都要附上。
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的孩子的爸,終於忍不住問:「能不能進得了這學校都不曉得,幹嘛寫那麼多個人檔案?」
他覺得,應該留下聯絡電話就好,能進這所學校之後,再來填寫,畢竟申請表上透露很多個人資訊,不應該輕易外洩。
我想也有道理,而且跑出去閒晃的孩子回來了,說校園不大,一下子就逛遍了。孩子一直問媽媽妳寫好了沒?我想去別的地方了。
我正色告訴他,這是為你寫的,你催什麼催?
被弄得很煩,我停下筆,問方才那位男老師:「請問在等待的後補名單上的學生很多嗎?」
「我不能告訴妳。」他搖搖頭。
我再追問:「那麼,可以告訴我什麼時候知道到底有沒有排上,能不能就讀貴校呢?」
他仍是搖頭,說:「我也不能肯定的答覆你。」
我真不想填寫申請書了。孩子的爸爸去室外打了通電話回來,說:「還是寫吧。」
他打給新加坡的友人詢問,顯然學校要過濾學生的家長,選擇優秀的學生入學,把詳細的資料告訴他們,可以幫助他們做決定。
除了孩子的資料,父母的資料也要齊全,我們去學校裡的文具店影印護照,備妥了交上。
檢查文件的是一位年輕的馬來女性,她翻了翻申請書和附件的所有影印本,又核對了正本,說:「出生證明應該要英文的。」
是了,去孩子在台北的學校辦理轉學手續時,記得所有的文件,包括歷年成績單和健康證明都要英文本,獨獨到醫院忘了應該申請的是英文版的出生證明。還有,我們三人在新加坡的居留證明目前只收到學校寄來的email附檔,還沒有去人力部辦理正式的卡片。
我向她解釋,說明日後再補,她做了記號。
這時,方才那位華人男老師又剛好經過,我向他鞠躬拜託,我任教的學校開學在即,孩子不能沒有學校可讀。並且打聽附近還有什麼小學。
他告訴我另外兩所小學的名字,提醒我那兩所小學好像沒有校車接送。
走出那所小學,有點六神無主。問孩子的爸爸,要不要再去另外兩所小學試試?他說,如果沒有校車,孩子怎麼上學?這所學校看樣子不是什麼明星學校,怎麼可能沒有名額?明明是在過濾,不讓人家馬上進得去。
我說,這只是一般的國民學校而已,何必這樣?
我打電話給當初介紹這所學校的台灣友人,原來她的孩子並不是就讀這裡,而是另一所政府小學,她每天開車接送兩個孩子上下學,那是所明星學校,很難進去。原來學校挑選好學生,過濾家長的事情並不是猜想。她說,你們短期停留,不如考慮讀國際學校,專學英語,而且國際學校的學期制和台灣的比較接近,大概七月底到八月底之間是新學年的開始,不過,要有花大銀子的預算。
當天下午,我們放棄所有原先打算辦的事,去先生新加坡友人的辦公室,聽他告訴我們代為查詢本地小學的結果。
他認識一位本地小學的校長,那所學校目前四年級還有名額,聽說孩子從台灣來,表示歡迎。但是距離我們的住處比較遠,而且沒有校車,孩子要先搭巴士,轉地鐵,再換一趟巴士。新加坡的政府小學一般上午七點十分左右到學校,七點三十分開始上課,如果就讀那所學校,孩子至少早上六點就該出門。
並且,他告訴我們,小學四年級的下學期有「分流考試」,也就是台灣的能力分班考試,依考試成績把學生分為三等。我們不熟悉新加坡的教材,如果隨便應考,被分到第三等的班級,對孩子的自信心恐怕會有打擊,接下來的求學生涯也會有不良的影響。學校老師偏愛成績好的學生,給予差別待遇,梁智強導演的電影「小孩不笨」,是很真實的反映哪!
於是我們轉而考慮選擇國際學校。先生的新加坡友人幫我們縮小查詢的範圍,例如荷蘭學校、法國學校、德國學校、日本學校等等可以不用去探聽,一來語文類型不同;二來距離也遠。
他代為打了幾個電話,再去除了幾所明確回覆沒有名額的,剩下大約六所。我覺得奇怪,怎麼連還沒開學的國際學校也額滿了?雖說是插班就讀,也沒想到那麼熱門。友人說:國際學校按規定是外國人才能就讀,而且學費很貴,學生大部分是外交官或外商的子女,前幾年新加坡的經濟一度萎縮,外商紛紛撤離,有些國際學校幾乎不能經營。最近經濟情況好轉了,前來設立亞洲分公司的外商又多起來,大概是這個緣故吧。
有了一次的經驗,我學會一打電話詢問學校是否有名額,就自稱Dr. I。說明是剛從國外來本地某大學任教的「教授」(其實只是副教授)。
這六所學校的回應不一,甚至有的反覆不定。
有一所最難理解的C國學校,打電話去時,接電話的小姐一問三不知,要我留下電話,等候負責人回覆。我說,我只是想知道有沒有名額,如果沒有,就不必再說了。她說她也不知道,還是留下聯絡電話吧。
當時我辦的行動電話是儲值卡,因為正式的新加坡工作證一直遲遲沒有發來(這是另一段long story),不能申請正式的電話,只好暫時使用價錢非常貴,連接聽電話也要付費的儲值卡電話。即使買儲值卡時店員告訴我,不必找這種特約電話服務商店,「隨便一家7-11都可以充值。」天曉得我住的附近根本找不到一家「隨便的7-11」,距離最近的,乖乖,就在十五分鐘的車程,這家電話公司的樓下。因此惟恐因為餘額不足而斷訊,經常提心吊膽,每一次通話結束就要查詢還剩多少錢。
好吧。我留下電話號碼,靜候佳音。
C國學校在我打聽的學校名單中評價最好,最受推薦,所以是我選擇的第一志願。我不喜歡腳踏多條船,如果確定沒有名額,我再另做打算。
十一點半,距離上午打電話去問已經過了兩個半小時,一直沒有佳音傳來,我查了電話,還有錢,不至於餘款不夠而不能接通。
我打電話去問,負責人去午餐了。
好吧。下午再說。
到了四點半還沒有消息,真是奇怪,難道接電話的小姐沒告訴他?可是中午我打去時,明明她說負責人已經曉得,而且知道我就是上午打過電話的Dr. I啊!
我拜託一位留學美國的友人再幫我打一次電話,免得C國學校覺得我很煩。
友人回電說,負責人已經下班了…
也就是說,我白白耽誤浪費了一整天。
我不甘心,忍不住找人抱怨。對方教我,他不回你電話,你就寫email去問哪。他們不可能連email都不回吧。
事實上我已經在網路上報了名,也沒得到回應啊。
反正還是寫email去問吧。
Email果然有用,第二天中午回信來了。謝謝您申請本校,很遺憾沒有名額…
我告訴原先教我寫email的人,她介紹一位她先生的同事,那人的太太在C國學校教中文。我打電話去求救,他說他太太還沒回新加坡。
再寫一次email去C國學校,因為對方來信說接到我的網上申請書。我看了一下email地址,這位女士(後來知道她是女性)很讓人費解吔,昨天她才回信給我,今天怎麼又說會把你孩子的名字放入名單中?到底是怎樣?
回信說,這學期沒有名額,我們把你孩子的名字放入候補名單中,大概明年一月可以入學。
開玩笑,意思是要我等半年?
我改找其他學校。
烏節路上有鄰近的兩所國際學校,驅車前往,時近黃昏。
先去看來比較大的那所,警衛不太客氣,說已經下班了,要我們明早再來。
我請教他另一所學校在哪裡?查到的地址和地圖上看到,就在隔壁。
他指了指上方,這所學校在烏節路鬧區後方林蔭道旁的山谷裡,意思是登上斜坡,沿著林蔭道,再走下來,到這所學校的後方。
走了大約十五分鐘。由於斜坡的土石階梯不平坦,高度也不一致,我後悔為了穿著整齊而腳踩高跟鞋,上上下下一折騰,鞋跟都磨壞了。
搞了半天,這另一所學校不但在前一所的後方,而且其實兩者是有路相通的。正在喘息未定,第二所學校的警衛出來招呼我們,不但和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英語我聽得懂。
仍是明日請早來的話,氣氛和態度不同,給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已經被找學校弄得疲憊而煩躁的孩子當場決定就讀這裡。
孩子的爸爸必須回去工作,不能久留新加坡,臨行前還為了找不到合適的學校,兩人焦頭爛額,傷透了腦筋。寫出的幾封幾所國際學校的詢問信,回音都是額滿。我不禁向學校的新加坡同事訴苦,真的,要是早知道這麼麻煩,真是不必來了。他沒有結婚,不明白竟然有這樣瑣碎而困難的情況,說最近本地中國來的「陪讀媽媽」出了一些社會風化事件,許多學校也許對外籍學生有所提防吧。他也替我寫了email去詢問一所國際學校,對方回信說有名額,但不是城內的校區,而是分校。我打電話去問,所謂的「分校」在島的東邊,也就是說,如果要去那裡就讀,就得天天橫越全島兩回。
孩子的爸爸在機場說,你找不到學校讀,怎麼辦?
孩子說不知道。
你媽媽答應了人家來教書,不能說走就走。你要是沒學校可讀,回台北去住阿媽家,還是讀你原來的國小好了。
孩子搖搖頭,哭了。
我不要再找學校了,孩子說,這裡就好,明天我們來報名吧。
我也累了,明天來報名吧。
兩人在高島屋百貨公司的後面大吃了一頓迴轉壽司,算是慶祝嗎?其實有沒有名額還不知道呢。
第二天上午,打電話去問,沒有忘記自稱Dr. I。
歡迎歡迎,我們新學年的五年級生還有名額。
太好了!
我和孩子幾乎要歡呼起來!
約了下午的時間,帶了滿袋的大鈔,報名去也。
昨天只在校門口張望,一進去校區,才發現學校小得可憐。
比你讀的幼稚園還小。我對孩子說。
孩子沒有回話。
領導我們參觀的華人女老師好像售屋中心的sales,說著倒背如流的商品介紹。沒有給我插話打聽的機會,就把我們帶著繞了一圈教室樓。然後回到接待處,拿出申請表要我填寫。
我終於有機會問話:請問,學校的體育課怎麼辦?好像沒有運動場?
這裡是烏節區呢,怎可能搞一塊空地當運動場呢?我心知肚明,眼前只有一小片草地,安置了滑梯之類的玩具。
真的很像幼稚園。
她解釋:這裡是幼稚園和小學部,中學部在XXX,我們會專車接送學生去中學部上運動課。
校園裡掛了大約二十幾個國家的國旗,台灣的也有,這所學校的學生來自那麼多國家嗎?
她不置可否,只說:你們要今天就報名?還是回去再考慮?
坐一趟計程車來,大約是新台幣四百元。(我只是想標示出此地和我住處的距離)。
我問孩子:如何?
我不想再找學校了。他說。
我開始填寫申請表,這次沒有先前的政府學校那麼複雜,把證件拿出來,那位女老師拿去複印。
這時,孩子的爸爸剛好打電話來,問現在結果如何。
我說,在報名了,在寫申請表。
「學校如何?」他問。
感覺比孩子唸的幼稚園大不了多少,在島的鬧區,其實距離住處並不近。
「再考慮看看吧。C國學校都沒回音了嗎?」他問。
我說C國學校沒再有回音,第一所報名的政府小學卻來電話了,說有名額,要我們去考試,費用是四十五新加坡幣(相當於新台幣九百元)。我問,假如沒考好怎麼辦?我們沒在本地求學過。對方說,不及格的話,就要從低一年級開始讀。
那就是說,不是要比在台灣時多讀半年四年級下學期,而是從三年級下學期讀起。
「再考慮看看吧。」
我也覺得這校不妥,那位女老師拿複印好的文件進來,我還在電話上。我說,孩子的爸爸希望我們再考慮。
她說:「有什麼問題需要我向他說明的嗎?」
孩子的爸爸不願意說英語,我代為傳達說,我們還是再考慮一下好了。報名費一旦付出便不得退款,相當於新台幣三萬元,我們為了安頓新家幾乎花盡了帶來的錢,三萬元並不是小數目。
她臉色不大好看,很客氣地把所有的資料退還給我。
走出那間學校,我告訴孩子,明天我們再看最後一所學校,假如沒有比這裡好,我們再來報名。
這「最後一所學校」是在精疲力竭之下去參觀的。在文教區,附近都是學校,聽說其中幾所中小學還是本地的名校。環境清幽,而且距離住處比較近,更重要的是,有運動場和游泳池,像是個有模有樣的學校了。
今天必須做決定,我告訴孩子,如果你不喜歡,我們下午就去昨天那間。
不喜歡。他說。
帶領我們參觀的華人女老師看起來比較嚴厲,說話沒有昨天那位那麼公式化,但也讓人感覺不到親切。
我問:「為什麼不喜歡?這裡比較大,體育課有你喜歡的足球哪!」
「這裡看起來會管很多的樣子,還要穿制服。」他說。
新加坡的各級公私立學校,除了大學,都要穿制服啊,台灣以前也是(愈來愈覺得新加坡的學校像「以前的」台灣)。
孩子的爸爸又正好打電話來:「怎麼樣?今天看的這所?」
我覺得可以,孩子不喜歡。
學費呢?
大概差不多,報名費也是差不多。
「要不要再看什麼別的學校?還是再考慮看看?」
我拒絕了。
我很累了,每天都在操心孩子學校的事,一直碰釘子,我甚至想回台北!
「妳幹嘛對我發脾氣呢?是妳說想給孩子不同的學習經驗,才答應去新加坡的,妳找孩子的學校不順利,把氣出在我頭上!」
孩子在一旁呆呆地看著,我和丈夫吵架,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掛斷電話,我跟孩子說:「你就唸這裡,今天我們報名!」
他只好點點頭。
報名後回家,收到C國學校的email:謝謝你申請本校,我們現在已經有名額…
什麼??
我真是氣炸了!
老天分明在作弄我,我立即打電話去確認,並且指明一定要找那位負責人女士。
前幾天妳明明說沒有名額…
「是的,可是我們現在有了。」她的口氣很平淡。
「我可以去參觀一下校園嗎?」
她說可以。今天晚了,明天再來。
報名費不退還,為了要不要拋棄那筆錢,再和丈夫商量,他也被弄得又煩又累。
算了,他說,錢是小事,給孩子找好學校要緊,明天你帶孩子去C國學校看看,報名那裡吧。既然人家都說那裡好。
我說,幾次聯絡的經驗,感覺他們很跩。
「因為我們不是C國公民吧。」他說:「妳不是講過,妳打聽的那幾位台灣人都是C國公民,有這種差別對待是很自然的事。」
等C國小孩的名額有剩下,才給別國的小孩吧。
孩子反對浪費那筆報名費,而且想到如果自己不是C國小孩,英語又不好,說不定會被欺負。
我抱抱他說,你個子那麼大,我都抱不動了,C國是文明國家,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好了,決定再看「最後一所」學校。
打電話去約參觀的時間,仍是那位小姐。妳必須和負責人約,由她來接待妳,她現在在開會。
我再留下電話,匆匆忙忙準備教學的事務,不知不覺竟到了下午三點。
「請問妳告訴她了嗎?她昨天說我可以去參觀。」
小姐說,告訴她了,她為什麼沒回妳電話,我也不清楚。
我又不耐煩了,這是搞什麼?
我問了學校的地址,說現在就要去報名,她昨天說有名額的。
小姐說,你沒約時間,門口的警衛不會讓妳進來的。況且,報名業務也要找那位負責人。
算了,不必了。我受夠了。
過了幾天,收到那位負責人的email:Dear Dr. I…
我們替你保留名額到明天下午下班之前…

2007/01/28

雨季

GH拍攝的蛇


HP拍攝的牛蛙


親愛的k,這裡現在是雨季。
回台北半個月之後再來,一開房門,整間屋子像是浸泡在水蒸氣裡。
為了預防雨水打進室內,離開前我把所有的窗戶都關緊,能鎖的都鎖上了,但這並不能保證濕氣就此被擋在戶外,房子不是乾燥箱,門窗隙縫裡無孔不入的水份滲透不斷,連牆壁也是潮潤潤的,好像一碰就會軟掉。
在我離開的時候,霉菌住進了我的家。
應該說,在我還沒離開之前,霉菌已經寄生;待我拖著行李走出家門,霉菌堂而皇之的成了家裡的主人。
那種發霉陳腐的氣味,讓整間屋子就像爬滿了長春藤的古宅地窖,陰森而落魄。
我拉開窗簾,窗簾的尺寸和窗戶並不相合,當初匆忙訂製,商家也做得漫不經心,有一塊窗簾竟然長邊和寬幅完全顛倒,把垂直的那一道訂上了掛鉤,懸在家裡的任何一扇窗都不對勁。我找出訂製窗簾的單據,確定不是我寫錯了,想去商家要求退貨重做,算算這來回的計程車資,不值得,也就算了。
在新加坡有好多次不愉快的購物經驗,即使我快要司空見慣,希望自己多包容這島國的物資本來貧乏,有時離譜得真叫人抓狂。對於「買不到」所需的東西,早就應該死心,一切仰賴進口,沒有進口就是沒有貨,你以為很普通應該隨處買得到,可惜就是沒有。
即使買得到,有些東西品質之低劣真超乎人想像。
我買的鬧鐘,前進一分鐘會倒退兩分鐘,於是愈走愈慢。買的平底鍋不附鍋蓋,到了另一家店找到了鍋蓋,回家發現尺寸不對,隔天再拿去換,結果尺寸對了,還是蓋不嚴。過了一個月,鍋子就壞了,這次我刻意逛了幾家賣場,買了一個並不便宜,號稱義大利製的鍋子,放在家裡的瓦斯爐上怎麼都不穩,原來鍋底和鍋緣根本都是歪的!
從小到大,我為桌上的檯燈換燈管的次數屈指可算。不到三個月,新買的檯燈燈管就不亮了,起初不懂,到就近的賣場買新的燈管,才曉得雙孔、三孔、四孔,乃至於八孔的燈頭琳瑯滿目,管芯也有單管和雙管、四管等等之別。乾脆回家後拆卸舊燈管,改天再上門。結果比對了半天,就是沒有一模一樣的。店員問我在哪裡買的檯燈,我一時無法記起,剛來時全島四處採購,哪裡能一一註明購物的地方。店員說,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別理燈管,重新買一個檯燈不就好了嗎?這就是說,以後別想維修養護你買的東西,扔了買新的最方便。
啊啊,說到這「罄竹難書」的新加坡購物誌可是讓人對這裡充滿了幻滅的憤怒與無奈。
我的結論是:新加坡不像他政府宣傳的那麼了不起,觀光客和居民的生活感受截然不同。要住在這裡,要學著面對現實,拋棄自己在別的地方的日常習慣和「理所當然」的想法。(雖然仍有難以嚥下去的抱怨會陸續出現在日後的書簡中)。
還是拉開尺寸不符的窗簾,打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流通流通。灰暗的天色混著絲絲的細雨,點滴飄入窗台,下方窗框的滑道裡夾著一尾小指頭粗細大小的壁虎乾屍。
這隻小壁虎,是要從窗戶潛入我家,還是想此間家徒四壁,溜之大吉?
乾枯的壁虎屍體頭部特別大,讓人想起醫院玻璃瓶中浸泡著浮馬林的嬰兒胚胎標本。醫院裡為什麼要放置一排大大小小依成長月數而陳列的嬰兒胚胎?我真不明白,浮腫而蒼白的人類雛型讓醫生研究就好,病人看了,就如同看他人的遺體似的,至少對我而言,就是很不舒服的視覺印象。難道因為那些胚胎沒有出世,就不算是條生命,展示給人欣賞也沒關係?
家裡有壁虎進出,跟有蟑螂螞蟻一樣不值得大驚小怪,我的同事還拍攝到住屋附近的牛蛙和蛇。學校的報紙上也刊登過,校園的山區有山豬出沒,親眼見過的學生告訴我:那是一家子山豬出動,讓她們趕緊讓路退避。從馬來西亞來的學生說:「我就跟我家人說,新加坡還有野生動物,真想不到哪!這明明是個國際大都市…」後來又有人說看過校園裡的松鼠、猴子,難怪我向孩子提議去逛植物園時,孩子說,我們就住在森林裡,幹嘛還要去逛植物園?
清理掉壁虎的死屍,才注意到一進家門忙著除去濕氣,衣服還沒換。
衣櫥裡好些衣服都發霉了,家居穿的便服沒有明顯的霉斑,可是也是充滿了腐朽的臭味,不得已只好勉強穿上。
那霉氣不僅瀰漫了屋子,也蔓延到我的全身,我想去買台除濕機,想著想著,肩背上過敏的那片皮膚愈來愈癢了。

2007/01/09

人字拖


新加坡大學女生的標準服飾


可不可以不要穿短褲和拖鞋上學?
對學生這樣要求時,現場一片沈默。
忍不住說:「新加坡的大學生是我見過最邋遢的。」
話已出口,可能已經造成傷害。我再解釋,穿著打扮也是一種禮貌,一種文化教養。
見他們的表情,有人點頭,有人不以為然。
我說:「我初來乍到,看不慣我就講,也許以後我見怪不怪,就不會說了。算我多管閒事。」
有學生寫email來,感謝我「雞婆」。她說從沒有老師關心他們的衣著,解脫了制服的約束,卻不曉得應該穿什麼上學。
曾經看到別的學院的同學穿著在宿舍寢室的睡衣直接進教室。
我一點也不驚訝,一眼望去,像睡衣的,或是根本是睡衣的比比皆是。
天氣太熱嗎?
我說,亞洲各國不是只有新加坡有高於攝氏三十度的氣溫。
何況,教室裡的空調有時候冷得可以穿皮草。
我說,尤其是你們的鞋子,不管多麼美美的衣服,配上拖鞋,就是不搭,而且扣分。
大姆趾和食趾夾住一條鉤帶的拖鞋,台灣叫做「人字拖」,因為鞋面上只有兩條帶子,呈「人」字型。
人字拖也有精緻的皮製品,但是還是塑料的居多。有的是橡膠材質,標準的拖鞋。
那種人字拖看似簡單,其實露出的腳背和趾頭多,要穿得好看,還得靠天生的本錢和後天的修護。
天生的本錢,腳背的豐瘠得宜,肉太多則嫌粗肥,骨太多則嫌寒傖。後天的修護,不可有厚腳皮,過長或過短的趾甲,甲縫裡更不可有汙垢。一般二十歲的女孩子腳皮不厚,腳後跟卻乾燥如生縐紋,玉足未蒙保養之故也。有的女孩懂得保養,可惜過猶不及,擦上顏色不恰當的蔻丹,完全不管腳趾頭以上整個人的色彩協調,尤其是大紅或朱肝色的指甲油,氣質稍一不慎,不是流於老氣,就是淪於輕浮,把大好可愛的青春朝氣,變成了殘柳楊花。
由於長期穿人字拖,造成腳趾間的空隙日益寬大,走路重心下移,不是臀部下垂,就是小腹突出。有些女孩子明明很瘦,偏有個超乎你能想像的小肚子,像是產後還沒復原。假如時髦一點,穿個露肚中空的小背心,窄緊的牛仔褲,那可憐的小肚肚就更加明顯。目前為止,我還沒看過這種裝束的女孩有個平坦漂亮的腹部。當然,必須在此補充聲明,我這裡說的都是新加坡的華族女性,馬來族、印度族的女性雖然也穿人字拖,她們可不會只穿著短褲。
臀部下垂的結果,就是顯得上半身比例較長,腰的位置下移的視覺錯覺,相形之下,腿就短了。穿裙子時,不管是A字裙還是窄短裙,會變得拖拖拉拉,鬱金香式包覆大腿的樣式還好看一點,因為把失去的臀部線條用布補回來了。
我也曾經想學新加坡女孩買雙人字拖來穿穿。
記得小時候穿過夾腳趾的木屐,走起路來扣扣作響,自己覺得像日本娃娃一樣可愛,不過大概是太日本氣,父親不喜歡我穿。母親則說,穿這種鞋子,以後腳會愈來愈大,女孩子腳大很醜。反正那雙木屐後來也穿不下了,就再也沒穿過夾腳趾的鞋子。
我發現,日本女孩穿木屐可是很講究的,不是坦露著腳趾。而且木屐有高度,走路時腳趾的施力點和重心的調整很重要,效果應該和穿高跟腳差不多。
人字拖則不然。在店裡試穿時,首先的困難就是腳趾頭不習慣硬被分開,穿不進去。等把腳趾頭掰開,鉤套住腳帶時,不曉得該怎麼走路才能讓腳趾頭不痛。
真的蠻痛的,看似簡單的腳子,對我卻一點也不輕便。
而且我的腳背太乾枯,趾頭上還有長年穿鞋磨出的厚結繭,骨節也突出得像雞爪,真是自暴其短。
如果觀察市區的上班族女性,穿包鞋對她們恐怕是一大考驗。人字拖穿慣了,腳間縫變大,腳板變寬,即使不是包鞋,有些「五趾並進」的涼鞋也穿不下。再加上不懂得穿有跟的鞋子應該把重心放在腳弓,而不是腳趾,她們的痛苦,我可以想見。
難怪在餐廳裡、在MRT上,她們經常不知不覺就脫去鞋子,兩腳互相磨擦,痛的嘛!
不但腳趾痛,走路時踢踢躂躂,她們穿起正式的套裝,也讓人覺得戰戰兢兢不自然,「搖搖欲墜」。
不曉得重心下垂會不會影響子宮下垂?
研究纏足的人說,小腳的好處是能夠縮緊陰部,促進魚水之歡。據說不是只有男人享受,懂得個中滋味者,像潘金蓮,也在《金瓶梅》裡提過。高跟鞋做為性慾的象徵和挑逗,說是為了調整女性站立時的重心,也有收束的效果。
我以前逞強愛美,買過一雙小一號的包鞋,鞋跟大約六公分。一次開會時穿了去,可能是鞋型和高度的關係,我的腳看起來又細又小,還為此沾沾自喜。走路時還沒感覺,會場上一坐兩個小時,竟然腳趾全麻木得沒法站起來了。說纏足的歷史是一部「痛史」,我完全感同身受了。
「纏足」似的鞋型,又是高跟,那天撐著回家,解脫之後,不但腳痛,腹部也痛,高跟鞋果然有收束的效果。
為了雙腳的健康,我看還是不要硬穿高跟鞋,但我想穿有一點跟,比如兩三公分的鞋子比平底的好。
人字拖呢?馬來族和印度族的婦女穿著傳統服飾時,腳趿人字拖,是我覺得最佳的搭配。

2007/01/08

跨年

J J Lin















台北101



沒感沒覺的,年就這麼跨過去了。
台北101大樓的煙火秀一年盛過一年,輝煌的188秒創下新的記錄。讓台灣在國際媒體上露臉,也可以不用靠醜聞。
厭倦了被稱做「口水消費」的政治新聞和垃圾訊息,2006年台灣人的一肚子「鳥氣」除了穿上紅衣發怒,不如把精力轉移消耗在載歌載舞迎新年。台北市政府發布的消息說,當天現場湧進了五十二萬群眾。
台灣人已經磨練了一身參與群眾運動的熱情和本領,連續好幾年,我也都就近參加了市政府廣場前的跨年晚會。101大樓建成之後,摩天煙火更是吸引人,與其在家隔著螢幕欣賞,我更愛隨著現場的觀眾尖叫歡呼!
家有小孩的情形大概都差不多,本來不熱衷過年過節的,為了給孩子美好記憶的童年,帶他們東奔西走湊熱鬧,並且「拍照存證」。真的,我如今才曉得孩子對於過去看過的耶誕花燈、跨年晚會、元宵遊街一概沒印象。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冒著大冷天出門趕集,看那相片裡的人還哈著白霧氣呢!
後來我想通了,何必痴心想為了孩子製造回憶?說是孩子的童年,也是父母的人生呀。一起度過時光,恐怕回憶起來,父母的樂趣更濃呢。
在倒數計時的緊繃氣氛裡,依偎懷抱著彼此,趁著煙火大作時擁吻,互道「新年快樂」,許下祝福和心願,前幾年的台北生活,總是這麼興高采烈地跨過舊年,滿心盼望地期待「明年會更好」。
在五十二萬人中缺席,也是刻意的,我和孩子選擇在新加坡迎接2007年。想要知道新加坡人怎麼度過新年。
往年耶誕節前,就有大大小小各地的跨年迎新活動消息傳來,過了耶誕節,跨年活動更是媒體的重頭戲之一。政治人物出現在娛樂晚會裡,台灣人早就習以為常。尤其是地方政府舉辦的節目,各地要員和首長們當然不會錯過接受滿場群眾歡呼的虛榮。因此不僅在報紙的綜藝版,政治版、社會版,都在提醒你,新年就要來了。
於是習慣似的,孩子問我:「今年在哪裡『跨年』?」
哪裡呢?
放煙火的地方在濱海區,聽說會有十六萬人參加……
還是,去Vivo City,如果你不想看演唱會,可以去Page One書店?
媒體裡關於「跨年」的報導比起台灣少得多,我還擔心沒地方沒活動帶孩子去感受新加坡的新年。
Vivo City和新加坡其他大商場甚至公共場所一樣,令人最受不了的是標誌不清。偌大的走道上橫放著樓層說明和平面圖,新達城、義安城也是,人群圍在四周指指點點,我總是擠不進去看上一眼。好容易攲身一探,想去的那家服裝店沒有位置編號:「Coming Soon」。結果我走沒兩步,好端端的服裝店就在眼前。為什麼不豎直了立個大看板,讓顧客遠觀就能一覽無遺呢?好了,Vivo City裡也有立柱,而且有的立柱竟然就在手扶梯前,讓上下的顧客撞個正著。撞上了,還是不明瞭,字小小的,你想找的地方就是得費勁兒。這種設計完全配合瞎逛者的需要,反正你沒準頭,沒目標,走到哪家店就算哪。
假使你想「按圖索驥」,或是「路長在嘴上」求教於人,很抱歉,我已經有太多次失敗的經驗,有時離譜到讓你想不懂此地怎會是旅遊勝地。就說第一次去Page One 書店,先在一樓查好了位置,上樓,卻不知該往左走,還是向右轉,記得了單位編號,卻發現好多商店門口根本沒有寫編號。我問了一家商店的店員,他說不知道。算了,頂多多走冤枉路,我繼續往前,隔不到二十步,竟然就是Page One!(這家書店是沒有敦親睦鄰還是怎樣,隔壁鄰居都不曉得你在這裡!)
失望失望,興致勃勃和人群流到Vivo City,竟然沒有明顯的跨年活動的宣傳,叫孩子去Information 櫃台問,小伙子隨手一指,我們順其所指走出商場,店外的海邊停泊了一艘瑞典大帆船。後來朋友告訴我那艘船從瑞典到亞洲,航行兩年期間去過上海和廣州,瑞典公主也接受過停泊港口的歡迎儀式。
這不是孩子想要的跨年活動,我們從商城外繞了一圈,再走回Information 櫃台,這次換我去打聽,原來跨年演唱會在三樓,可是票早賣完了,你們上去也沒用的啦!
即使如此,我們晃盪著晃盪著,還是上了三樓。演唱會是露天的,場外有電視螢幕轉播,可是警察先生不讓我們在場外逗留,這就奇特了,不停下來怎麼欣賞表演?孩子若有所悟,說:「在新加坡,沒有『免費的』這回事!」資本主義社會不都是這樣的嗎?
不忍心讓孩子失望,我想辦法去問還有沒有演唱會的票,至少,能讓我們在場外開開眼界。轉來轉去,就是不知道該去問誰。
要不要去濱海區看煙火?我和孩子商量。
「濱海區的什麼地方?」
好問題。
當初決定到Vivo City跨年,就沒再理會關心在濱海區的什麼地方可以看到煙火。
孩子說,逛逛電動玩具店和書店再說好了。他想在這裡跨年。
我真的擔心了,到了午夜時分假如什麼活動也沒有,大家安安靜靜,或者,店門都關了,怎麼辦?
九點半,書店開始廣播,再三十分鐘打烊。
九點十五分,廣播提醒,還有十五分鐘。
我收拾攤在書店裡小桌上的論文資料,還有十天該交稿的台北故宮博物院會議論文仍在起步狀態。感謝書店的店員容忍我明目張膽在店裡「做功課」。我從宋徽宗的詩詞裡站起來,商店真的一家家休息了。
不死心,再去三樓瞧瞧,有人在排隊,孩子還等不及搞清楚就衝去長龍尾巴,我問了,演唱會的外場開放進入。
孩子像撿到了便宜,開心地手舞足蹈。
我聽到警察說,不能帶食物進場,水也不行。
手裡剛買的大杯檸檬紅茶……
兩個人努力喝掉了一半,乖乖扔入垃圾桶。
進場的安全檢查挺嚴格,先在每個人手背蓋上黑星形狀的印章,然後到第二關,男女分開檢查,打開隨身提袋,確定裡面沒有危險物品之後才放行。
我因為不懂規矩,在第二關被警察要求和孩子走不同的通道而緊張地大叫:「他是我兒子,我們要在一起!」
萬一在人群中和孩子走散可麻煩了。
雖然飄起小雨,觀眾們興趣不減。孩子搶到圍籬邊最靠近外場表演舞台的位置,可以近距離觀看明星。
可惜的是,新加坡的明星我們認識的很少。
觀眾的反應也很節制,大概因為忙著照相,沒有空餘的手鼓掌。
場內場外的幾位主持人一直帶動大家的熱情氣氛,要大家「scream!」
「scream!」
和「Happy New Year」說的次數差不多的話──「scream!」
唯一孩子聽過名字的歌手是林俊傑,J J Lam,我聽了好多遍,猜想J J Lam就是林俊傑。
果然,將近午夜,J J Lam登場了。
我們在場外的螢幕看J J Lam,孩子說:「他為什麼不唱『曹操』呢?」
大過年的,曹操不是形象好的人吧!
「曹操不是壞人,唱『曹操』也不會不吉利。」
我真不想說,歌手在新年演唱會就是要打歌嘛!
慌慌亂亂的,進入了倒數十秒……
現場爆出了金銀色的長塑膠紙條,我們隨人群的眼光向後仰望,大樓的一角天邊,煙火紛紛閃耀降落。
那裡大概就是濱海區吧。
「新年快樂!」我把已經快和我同身高的孩子如往年一般擁抱在懷裡親吻。
「好熱!」他推開了我。
新年的心願呢?
「大家身體健康。」
另外兩個?
「我保留。」
好吧。新加坡的2007年,大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