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拍攝的蛇
HP拍攝的牛蛙
親愛的k,這裡現在是雨季。
回台北半個月之後再來,一開房門,整間屋子像是浸泡在水蒸氣裡。
為了預防雨水打進室內,離開前我把所有的窗戶都關緊,能鎖的都鎖上了,但這並不能保證濕氣就此被擋在戶外,房子不是乾燥箱,門窗隙縫裡無孔不入的水份滲透不斷,連牆壁也是潮潤潤的,好像一碰就會軟掉。
在我離開的時候,霉菌住進了我的家。
應該說,在我還沒離開之前,霉菌已經寄生;待我拖著行李走出家門,霉菌堂而皇之的成了家裡的主人。
那種發霉陳腐的氣味,讓整間屋子就像爬滿了長春藤的古宅地窖,陰森而落魄。
我拉開窗簾,窗簾的尺寸和窗戶並不相合,當初匆忙訂製,商家也做得漫不經心,有一塊窗簾竟然長邊和寬幅完全顛倒,把垂直的那一道訂上了掛鉤,懸在家裡的任何一扇窗都不對勁。我找出訂製窗簾的單據,確定不是我寫錯了,想去商家要求退貨重做,算算這來回的計程車資,不值得,也就算了。
在新加坡有好多次不愉快的購物經驗,即使我快要司空見慣,希望自己多包容這島國的物資本來貧乏,有時離譜得真叫人抓狂。對於「買不到」所需的東西,早就應該死心,一切仰賴進口,沒有進口就是沒有貨,你以為很普通應該隨處買得到,可惜就是沒有。
即使買得到,有些東西品質之低劣真超乎人想像。
我買的鬧鐘,前進一分鐘會倒退兩分鐘,於是愈走愈慢。買的平底鍋不附鍋蓋,到了另一家店找到了鍋蓋,回家發現尺寸不對,隔天再拿去換,結果尺寸對了,還是蓋不嚴。過了一個月,鍋子就壞了,這次我刻意逛了幾家賣場,買了一個並不便宜,號稱義大利製的鍋子,放在家裡的瓦斯爐上怎麼都不穩,原來鍋底和鍋緣根本都是歪的!
從小到大,我為桌上的檯燈換燈管的次數屈指可算。不到三個月,新買的檯燈燈管就不亮了,起初不懂,到就近的賣場買新的燈管,才曉得雙孔、三孔、四孔,乃至於八孔的燈頭琳瑯滿目,管芯也有單管和雙管、四管等等之別。乾脆回家後拆卸舊燈管,改天再上門。結果比對了半天,就是沒有一模一樣的。店員問我在哪裡買的檯燈,我一時無法記起,剛來時全島四處採購,哪裡能一一註明購物的地方。店員說,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別理燈管,重新買一個檯燈不就好了嗎?這就是說,以後別想維修養護你買的東西,扔了買新的最方便。
啊啊,說到這「罄竹難書」的新加坡購物誌可是讓人對這裡充滿了幻滅的憤怒與無奈。
我的結論是:新加坡不像他政府宣傳的那麼了不起,觀光客和居民的生活感受截然不同。要住在這裡,要學著面對現實,拋棄自己在別的地方的日常習慣和「理所當然」的想法。(雖然仍有難以嚥下去的抱怨會陸續出現在日後的書簡中)。
還是拉開尺寸不符的窗簾,打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流通流通。灰暗的天色混著絲絲的細雨,點滴飄入窗台,下方窗框的滑道裡夾著一尾小指頭粗細大小的壁虎乾屍。
這隻小壁虎,是要從窗戶潛入我家,還是想此間家徒四壁,溜之大吉?
乾枯的壁虎屍體頭部特別大,讓人想起醫院玻璃瓶中浸泡著浮馬林的嬰兒胚胎標本。醫院裡為什麼要放置一排大大小小依成長月數而陳列的嬰兒胚胎?我真不明白,浮腫而蒼白的人類雛型讓醫生研究就好,病人看了,就如同看他人的遺體似的,至少對我而言,就是很不舒服的視覺印象。難道因為那些胚胎沒有出世,就不算是條生命,展示給人欣賞也沒關係?
家裡有壁虎進出,跟有蟑螂螞蟻一樣不值得大驚小怪,我的同事還拍攝到住屋附近的牛蛙和蛇。學校的報紙上也刊登過,校園的山區有山豬出沒,親眼見過的學生告訴我:那是一家子山豬出動,讓她們趕緊讓路退避。從馬來西亞來的學生說:「我就跟我家人說,新加坡還有野生動物,真想不到哪!這明明是個國際大都市…」後來又有人說看過校園裡的松鼠、猴子,難怪我向孩子提議去逛植物園時,孩子說,我們就住在森林裡,幹嘛還要去逛植物園?
清理掉壁虎的死屍,才注意到一進家門忙著除去濕氣,衣服還沒換。
衣櫥裡好些衣服都發霉了,家居穿的便服沒有明顯的霉斑,可是也是充滿了腐朽的臭味,不得已只好勉強穿上。
那霉氣不僅瀰漫了屋子,也蔓延到我的全身,我想去買台除濕機,想著想著,肩背上過敏的那片皮膚愈來愈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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