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不懂中文的人来说,汉字会激活的是图像处理的右脑吗?”一邊看我的演講直播,有觀眾問我。
籌備了一年的新加坡大專閱讀節在11月6日線上開幕。作為籌備委員會主席,我錄製了開幕致辭,介紹閱讀節的各項節目,還錄製了主題演講的視頻《文圖時代的高效閱讀》。我回應了經常被問到的三個問題──書讀不完怎麼辦?看視頻接收資訊,可以代替閱讀嗎?讀中文書和讀英文書,有什麼不同?
針對“華文(漢字)閱讀”,我參考了大腦認知科學家的研究,推衍出初步的結論:比起閱讀英文,漢字閱讀激活大腦更多的區域,而且是在處理視覺信息的右腦部分。
這能夠表示漢字的獨特性,甚至“優越性”嗎?如同那位觀眾的提問,我想:對於看不懂中文的人來說,這種差異有什麼值得關注的知識點?是否可能,由於“比較費腦力”,反而更顯示學習中文很困難,加重畏懼感呢?
我發現,這些疑慮必須釐清根本的觀念:
1.
漢字是視覺文字。
2.
明白造字原理可以幫助理解和擴充識讀漢字。
3.
閱讀和書寫練習固化漢字記憶。一旦熟悉,不必刻意背新詞句。
閱讀是統合視覺、聽覺、語言能力、注意力和記憶力的複雜行為,大腦還沒有進化出專門處理閱讀的區域。通過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觀察大腦被激活的部位,我們知道閱讀的過程是:
看字→圖像辨識→聲音喚起記憶→理解字義
長期以來,相對於英語之類使用拼音符號表記,漢字被稱為“表意文字”(Ideography)似乎已成常識,其實,中西都有學者反對漢字是“表意文字”,甚至認為世上不存在表意文字的說法。用文圖學的視角來看,所有的文字都是圖像,經由大腦圖像辨識而被解讀,表音文字訴諸的是視覺連結聽覺系統,一個字母一個音,串連字母為單字詞,即使不明白字義,只要知道個別字母的讀音,大致就能讀出這個字詞的音。漢字的辨識過程也是視覺連結聽覺系統,但是即使知道個別部首或偏旁的讀音,也未必能準確讀出這個字,何況明白字義。
斯坦尼斯拉斯.迪昂(Stanislas Dehaene)主張 “神經元再利用” (Neuronal recycling);曾志朗認為“一腦多文”(One brain for all written languages),閱讀所有文字激活大腦的情形一致的觀點已經被突破。Donald J. Bolger的研究團隊指出:閱讀漢字的激活區域包括左前額中回區,還有右側枕下回和梭狀回/舌回(inferior
occipital and fusiform/lingual gyrus)。張學新的研究團隊發現:閱讀漢字詞後大約200毫秒,會出現一種以腦頂、中部爲中心,分布廣泛且獨特的腦電波,命名為“N200”。基於“用進廢退”的生物常理,漢字閱讀和全腦開發的探索持續升溫中。
漢字是大量依賴視覺的文字,學習漢字的方式必須和學習拼音文字不同。從造字的原理入手,可以幫助記憶,比如通行的近3000個漢字,有將近45%是形聲字──字符加讀音的組合,比如我的名字裡的“芬”字,草字頭表示指植物,“分”是讀音。遇到不認識的字,“有邊讀邊”,猜中機率還是很高的!
不像英文只有1000個同音字,漢語大約有15000個同音字,像我的姓“衣”,就對應177個同音字(含不同調),漢字拼音化還不如直接識字。掌握了基本的識字和造詞規律,漢語的音節和詞組相對簡單。知道“南”指方位,“洋”指大海,“南洋”的意思就容易懂了。
我教文圖學課的作業之一,是讓同學們做當代倉頡,造新的漢字,包括字形、發音和例句。你看,這位同學把笑中帶淚的繪文字製成“笑加上哭”的新字,是不是很有創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