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若芬攝於Stanford University,2018年 4 月 |
到了美國,至今一個多月,每天都在過美國時間,也每天都發現自己實在不夠"美國時間"。
朋友教我,克服時差的方法,就是在飛機上按照旅行目的地的時間度過,當地是晚上,就該盡量睡覺;當地是白天,就看電影、吃東西、做些事。即使身離地球,進入目的地生活狀況,抵達時自然順應步調,忘了時差的存在。
所以長途飛行我盡可能搭直飛的航班,免得轉機時打亂了節奏。聽過好些在轉機時由於時差沒趕上飛機的例子,有的是時間搞錯;有的是候機時睡著了。戰戰兢兢等著轉機,就算手機已經自動調整到所在地時間,我還是忍不住會想找個時鐘確認一下。
第一次參加西方漢學研討會,就是到美國斯坦福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只記得校園很大,棕櫚樹很高,天空很藍,我很睏。階梯式座位的會場沒有坐滿,我發表過論文以後,走到居高臨下的位置,噢噢,主持人可是一目瞭然,不能讓我藏身哪!努力支撐,仍然精神恍惚,好幾次被自己低垂點頭晃動的力道驚醒。去胡佛(Hoover)圖書館看書,夾在密集的書架之間,更是完全潰敗給睡神。那次的斯坦福之行,簡直在夢遊。
再次來到斯坦福,還是依然─校園很大,棕櫚樹很高,天空很藍,我呢,可學會了,16個小時在飛機上,該咋樣就咋樣,吃喝睡覺。3月25日上午9點半飛,同一個日期同一個時間抵達三藩市(舊金山, San Francisco),奇哉!
於是無縫接軌過美國時間,好友來接我,吃早餐、採買、吃午餐,住進寓居的地方,完全正常過日子,好像已經是此地居民似的。唯一不習慣的是天氣比預想的冷,不是說加州陽光嗎?怎麼我還要穿羽絨服?8度到20度,這是要怎麼著裝呀?
4月初旁聽了斯坦福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合辦的研究生學術發表會,和來自美國、英國、加拿大的學生聊天,才曉得北美大陸分四個時區,東部來的人也會有時差的困擾呢。這個斯坦福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合辦的研討會很有意思,兩校同在加州北部,具有競爭及合作的雙重關係,如同英國的劍橋大學和牛津大學;日本的早稻田大學和慶應義塾大學;韓國的高麗大學和延世大學;台灣的清華大學和交通大學,每年舉行各種聯誼競賽活動,斯坦福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美式足球賽(Big game)是熱點。
以中國古代文學歷史為主題的研究生學術發表會輪流在斯坦福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召開。會前徵集世界各地的研究生投稿,兩校的老師和研究生代表認認真真開一天的會議,討論給予宣讀論文資格的人選。發表人每位主講30分鐘,由相關研究領域的教授點評20分鐘。這些大教授毫無「上位指導」的架子,點評時總會謙和地表示自己有所學習或啟發,然後直指論文的要害,
提出質疑或提供研究參考的資料及觀點,實實在在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論學問道,相與釋析。晚餐時,我同桌的哈佛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研究生還在為如何翻譯詮釋「法」字而繼續探討辯證,時間彷彿穿越到先秦。
請假到美國講學,有些在新加坡的行政任務還是不能假手他人。只要有網路連結,天涯海角都能辦公,也就沒有理由脫逃。通常回到住處是晚上7點半到8點,新加坡時間是第二天的上午10點半到11點,正是開始公務忙碌的階段,手機陸陸續續傳出收到電郵的示意聲。有人說:"電郵就是人家交給你的待辦事項。"是的,輕重緩急雖然可分,無法任意忽略的性質是相同的,特別是指定某日期之前回覆或處理的要事,總令我因為時差而緊張,不能根據美國時間,否則可能耽誤了。
有時睡夢間被手機響起的訊息驚醒,恍惚中不知身在何處;不知當下時間。我想把手機調整成靜音,又擔心聽不見早晨的鬧鐘,影響了第二天的工作。就這樣,我生活在美國時間,兼顧數萬哩以外的事務,我的美國時間,真是情牽太平洋啊!
部分內容刊2018年5月19日,新加坡《聯合早報》"上善若水"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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