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朝鮮時代民畫 |
一位摩羯座的朋友告訴我,很高興知道自己和蘇東坡同一個星座!
我說:“摩羯座很多人才喔!”
但是他也表示:“你說摩羯紋遍及世界,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到呢?”
我說:“是啊,因為在漢人的文化當中,魚龍勝出啊。“
摩羯紋隨著佛經翻譯和西域文化傳入中土——山羊的角、大象的鼻子、鱷魚的牙齒、魚的身體,既能夠吞沒商船;也可以保護旅人。摩羯圖樣的特殊造型和多義性質,其實讓“必也正名”的漢人困惑。
我們對於新知的吸收和認識通常基於既有的概念,而後尋找相近的名詞來稱呼及補充它。單音獨體的漢字很便於組織新詞,使用電力的物件,根據它的功能和特點,加上“電”字,就有了電風扇、電冰箱、電腦、電視、電影…。翻譯佛經為漢語提供了不少新的思想和詞彙,比如“一塵不染”、“大千世界”、 “癡人說夢”、“逢場作戲”等等,除非找不到適當的字詞組合,才使用音譯,於是makara 成了“摩羯”,為了表明它的品類,叫它“摩羯魚”;覺得不夠彰顯它的巨大,又叫它“鯨魚”,結果反而造成和真實哺乳動物的混淆。
“指稱混淆”是阻礙理解摩羯的原因之一,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受到蘇東坡“自黑”摩羯座影響,摩羯座的人容易遭謗議,命運多舛,所以不喜歡摩羯紋。我想這是言過其實。唐宋文人像盧仝、韓愈、杜牧、蘇東坡、范成大關心星座,反映了中國星象占卜從觀察天文推理政治興衰,到預測個人命運的時代趨勢,為自己的人生境遇找一個”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的理由“,那就是出生的家庭和時間。
文人非但不排斥摩羯座,還以和蘇東坡同星座為榮,比如周必大:“豈有虛名望蘇子,謾令簸惡似韓公。時清早退人誰肯,命薄當閑我自通。…”文天祥:“磨蝎之宮星見斗,簸之揚之箕有口。昌黎安身坡立命,謗毀平生無不有。…”有趣的是,周必大出生在陽曆8月,文天祥在6月,他們,都不是摩羯座呀!是他們算錯了嗎?還是,“摩羯座”已經成為某種符號,是不是真是摩羯座沒關係,要緊的是對摩羯座的認同,當成自我標榜的標籤?既然如此,怎麼沒有積極擴大採用摩羯紋呢?
這要回到“摩羯座”、“摩羯紋”的使用場景差異,文人心目中摩羯座的象徵意義和摩羯紋並不對等。與其欣賞摩羯紋,漢人更熟悉的是“魚躍龍門”的意象,這魚,是鯉魚。
《山海經·海外西經》:“龍魚陵居在其北,狀如狸(一作鯉)。一曰鰕。即有神聖乘此以行九野。”
漢代辛氏的《三秦紀》後來被多次引用,例如唐代官修的《初學記》:
河津一名龍門,禹鑿山開門,闊一裡餘。黃河自中流下,兩岸不通車馬,每暮春之際,有黃鯉魚逆流而上,得過者便化為龍。
比起命定式的摩羯座,雖說“魚躍龍門”仍然有不確定性,憑一己之力逆流而上,通過考驗化而為龍,提升身份地位,接近文人的價值觀;也符合科舉制度下經由考試過關斬將,金榜題名,達到階級躍遷的理想。
所以,“魚化為龍”的接受度遠高於摩羯魚,畢竟摩羯魚再大,也大不過騰雲駕霧的龍呀!即使未必穿得著龍袍、坐得上龍椅,畫一張《魚躍龍門圖》,送禮自用兩相宜。這樣的盼望流通于古今東亞,5月5日前後,飄揚在日本的鯉魚旗,還在風中召喚著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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