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1/31

烏他馬王子住過這裡嗎?














在民丹(Bintan)島,看到「廖內」(Riau)的字眼,才曉得這裡就是印尼廖內群島之一。

對於「廖內」的印象,是對新加坡的歷史感到好奇,讀過的材料說:根據馬來史書《馬來紀年》(1614年)的記載,約在西元1160年,巴領旁(Palembang)王子山尼拉烏他馬(Sang Nila Utama)從廖內到Temasek(淡馬錫)島上,建立屬於自己的新城市,並且將新城市命名為Singapura。

烏他馬王子的故事帶著神話的色彩,說他在航海途中遇到暴風雨,船隻幾乎翻沒。王子把王冠投入巨浪,獻給海神,狂風暴雨立刻停止,船隊也因此安全抵達Temasek(淡馬錫)。

烏他馬王子上岸時,看到一隻黑頭白胸赤色身體的怪獸,隨從告訴他,那是獅子,於是他便把小島命名為Singapura──獅子城。

雖然新加坡只出現過老虎,獅子的傳說卻深深影響著新加坡。1964年,范克里夫(Van Kleef)水族館館長布侖納(Fraser Brunner)為商業標誌設計的魚尾獅,已經成為新加坡向世界宣傳的國家圖騰。

傳說烏他馬王子和民丹島的公主結婚,他居住的廖內,就是民丹島。

當然,現在的民丹島毫無和烏他馬王子相關的遺跡,連為了商業消費製造的產品都沒有。

距離新加坡一個小時的船行時間,正值季風時節,渡輪顛簸得人頭暈目眩。抵達島上,所有的遊客似乎都忘了方才的不適,在晴朗的藍空下雀躍歡呼。

從新加坡經營的渡假村區到民丹島最大的城鎮丹絨檳榔 (Tanjung Pinang),路邊飄揚著各色圖案的競選旗幟,紅旗上畫著牛頭,瞪著大眼;綠旗上畫著榕樹,還有白旗、黃旗,熱熱鬧鬧,宛如廟會。

「丹絨」(Tanjung)是海岬的意思,大概從前就有很多檳榔樹,所以叫「丹絨檳榔」吧!

坐上水上taxi,到對岸的漁村。木船挺簡陋,幸好內海風平浪靜,遠處高腳屋式的奎籠房子別有風情。

參拜咸豐道光年間興建的天后宮,被巨榕包圍的故宅「大夫第」,裡面供的是「倒柴公」。安靜的漁村午后,屋內飄來羅時豐的閩南語歌聲,竟讓我頓然以為到了高雄旗津。

烏他馬王子真的住過這裡嗎?

清朝移居來的潮州人不管烏他馬王子是誰,他們祈求「合廖平安」,在廖內,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2009/01/07

醫身與醫心

最近翻閱新加坡早期報紙的資料,以前人用的中文真是典雅啊,這大概就算是「去古未遠」。

賣香煙和賣藥的廣告特別多,所占的篇幅也特別大,經常整版都是。

還有一種叫做「人造自來血」的東西,後來查了,原來是治貧血的藥。典雅的用語裡,也有「生猛」的一面呢。血可以像水龍頭一開就「自來」嗎?那不是「大出血」?

慶賀人結婚的廣告也很好玩,除了一般我們常用的「百年好合」、「琴瑟合鳴」,還有人登「豔福雙修」。那不是「福慧雙修」?我想,如果登「豔福齊天」、「豔福不淺」,不曉得會不會被罵。

印象中,沒有在台灣的報紙看過離婚啟事,「警告逃妻」、「尋人啟事」倒是常見。郁達夫和王映霞、徐志摩和張幼儀、徐悲鴻和蔣碧薇都公告過洋洋灑灑的離婚宣言,連細節都交代。

至今,新加坡的報紙上還有訃聞,初看時嚇一跳,有的登好大的照片。又有慶賀人榮升的新聞,也是好大的照片,起先不明白,看內文才了解。

早期的新加坡報紙還有我以前沒見過的廣告,就是中國名醫、神算到叻的消息,要舊雨新知及早掛號,以免向隅。醫身和醫心,對遠離祖國的僑胞(當時的稱呼)都很重要吧。

最大篇幅的賣藥和賣煙酒的廣告,也可以說是醫身和醫心的一種方式,和「人造自來血」一樣,「民智未開」的豪爽。

2009/01/02

千金難買早知道














娶\嫁得人,可以減少奮鬥二十年──跟對了人,也可以減少奮鬥二十年。

一痞天下無難事──有錢的怕沒錢的;不怕死的怕不要臉的。

有的人是蜜餞,味道特別濃郁,就是沒營養。

「沒有不景氣,只有不爭氣」──無論如何,先學會不生氣。

有「關係」不一定能有關係。沒有關係肯定就沒有「關係」──和我是沒關係啦。

濃得化不開:徐志摩的星加坡印象







研究中國近現代文學中南洋意象的學者,幾乎都不會忘記徐志摩。王潤華、南治國、林春美等幾位教授,都對徐志摩寫於1928年的小說〈濃得化不開〉(星加坡)做過精闢的研究。

〈濃得化不開〉敘述青年林廉楓旅居星加坡,受到大自然鬱鬱勃發的生命力感染──色彩鮮艷的紅心蕉、被驟雨狼虎似親吻的綠草,使他萌生了本能的慾望和幻想。

不耐煩獨自待在房間裡,林廉楓乘車往瀦水潭(蓄水池)。一路上,熱帶雨後的涼爽晚風吹散了他的睏倦。在蓄水池的湖亭,一雙親密的人影又刺激了他的情緒。

回到旅店,昏沈的林廉楓上樓時,視線被「一股流彩襲擊」,那是一位妖嬈的印度女子,烏黑蓬鬆的秀髮,鬢角插朵紅花,蜜色的挂肩,朱古律(Chocolate)般的肌膚,令他目眩神迷。

林廉楓對那位美女念念不忘,回味著她朱古律的香味,濃得化不開。他躺在床上,陷入春夢,夢裡佳人投懷送抱,他卻無福消受,矜持與掙扎間,佳人變成羅剎,色慾變成了懲罰,使他在驚魂甫定中醒來。

徐志摩的小說作品不多,1930年出版過小說集《輪盤》,〈濃得化不開〉(星加坡)和其續篇〈濃得化不開〉二(香港),就收錄在《輪盤》裡。在《輪盤》的作者自序,徐志摩說:「我常常想像一篇完全的小說,像一首完全的抒情詩,有它特具的生動的氣韻,精密的結構,靈異的閃光。」〈濃得化不開〉就帶有馥郁的詩歌抒情性質。

〈濃得化不開〉雖然不是徐志摩非常具有經典意義的作品,「濃得化不開」這樣帶有色、香、味感官的形容,卻恰如其分地符合徐志摩強烈深厚的文學風格,也就是沈從文在為《輪盤》作的序中所說的──「獨特的華麗」。

在新加坡的藍天綠樹下,我也時而想起徐志摩〈濃得化不開〉裡的自然活力與異國情調。校園裡恣意生長,早已令我季節感時序錯亂的花草;小印度區的香料氣息、五顏六色對比衝擊的沙麗。陽光溶解了視覺,軟化了意志,我不是林廉楓,也沒有滋養春情,怎麼就筋骨綿綿,欲振乏力呢?

前些日子,同事帶我去一處蓄水池遊玩,說是「蓄水池」,其實像個湖;說是「遊玩」,更像是「健行」。繞著蓄水池邊的步道一圈,走走歇歇,大約四個多小時,比爬武吉知馬山還久,真不可小看這島國啊!以為「遍歷」了新加坡,連烏敏島都去過幾次,怎麼還有我沒見過的風光呢?

茂密的熱帶雨林,洪荒般的濕地,突然竄進水中不知是四腳蛇還是鱷魚的龐然大物,翻找垃圾箱的野生猴子…原來除了百貨商場和摩天大樓,新加坡還有這麼原始的一面。

雖然原始,但步道和路標都整治得很好,也很乾淨,沒有人造的垃圾。路途蠻平緩,大多有綠蔭蔽日,的確是適合一家老小活動的自然環境。

八十年前徐志摩欣賞過的景致,還能存有餘韻,這島國的情味,至今仍然「濃得化不開」啊!

(2009年1月25日,新加坡《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