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27

南國之水


隔了一個多月再去游泳,明顯感到體力衰退。大概前陣子咳得厲害,肺部有受損的感覺,有時呼吸不順暢,走路時也容易氣喘噓噓。這些症狀在水中尤其嚴重,一趟五十公尺的距離都有難以支撐的困窘。

還是勉力為之。學校的游泳池很舒服(只要人不擁擠),沁涼柔滑的水,周圍椰影婆娑,很有度假的悠閒情調。

自從去過組屋區的公共游泳池,不敢恭維缺乏自覺的「游人」,在新加坡,我只去學校的游泳池。儘管泳技不怎麼樣,速度也很慢,至少磨練出能換氣,能持續前進。(不怕人笑話,以前我還曾經原地踢水,雙手亂划,白費力氣呢!)這樣,已經心滿意足了。

從小學五年級開始,斷斷續續練習游泳,卻始終在肢體和心理上有障礙。年齡漸長,愈認識運動之必要。不擅於團體活動,獨自跑步固然不錯,多次騎機車摔倒,傷及膝蓋,大學時代唯一得過的獎狀──四百公尺賽跑季軍,也不過是「當年勇」了。

於是想,游泳最好,運動傷害的情形少,在水中不必與人交談,身體有「與世隔絕」的疏離感,適合我想安靜的孤僻形態。

可惜下了水,才曉得自己多僵硬,一位教練甚至問我:「妳是不是經常穿裙子?」

穿裙子和游泳有關係嗎?

「妳的腿,不習慣打開嗎?」她問。

我不知如何回答。

她又說:「穿高跟鞋,讓妳的腿緊繃,妳應該練習放鬆。」

真冤枉,我是「拼命」想「放鬆」啊!

後來為了陪孩子學游泳,我也一起報名上課。

配合工作的時間,游泳課從晚上六點半開始。

經常在案牘勞形一整天後,上游泳課時,我早就累癱了。

抱著浮板只想睡覺,努力地打水,還是原地打轉。孩子已經趴趴趴游到對岸了。

盡職的教練不肯放棄不成材的我,一直鼓勵。我說:「沒力氣了…」

他反而說:「沒力氣更好,妳太用力了,漂都漂不起來。」

想像自己是條死魚,翻肚皮,順水而流…

那時的我,有時身心狀況都很糟,只想躲在不必說話,不必理人的地方,游泳池真不錯,不會游也可以。

雖然是室內溫水游泳池,水溫卻不穩定。冬日的下午,水溫二十一度,比戶外的十二度氣溫高得多,我還是冷得打哆嗦。

因為不會換氣,不敢到腳踏不到底的區域。教練曾經說:「這怎麼行,萬一掉到海裡,妳死定的。」

我完全自暴自棄:「萬一真的掉到海裡,我也不掙扎,死就死吧!」

他真有「濟世救人」的熱忱,說:「這就對了!不掙扎,妳就浮得起來了!」

總之,那課程結束,我還是沒學會游泳。

教練也是游泳池的輪班救生員,看到我去練習游泳,他誇讚:「不錯喲!今天有寒流呢!」

我不是勤於鍛鍊,實在是活得煩到不行,無處可藏呵。

不想讓他看到我的醜態,故意到離救生員位置最遠的水道。先以水中步行的方式,走到心理可以接受的深度,然後朝池邊游回去。

來來回回,這種游法根本不能讓身體溫暖。糗的是,我發現整個水池裡只有我一個人。

剛才進場時和教練打招呼,沒注意到今天游泳池生意清淡,即使故意到最遠的水道,這種小心翼翼的游法,看在教過我的教練眼裡,一定又可笑,又失望吧。

(什麼叫做「想找著地洞鑽進去」,這下子明白了。不過,抱歉,我們這裡是游泳池。)

如果有「自己很差勁」的自知之明,就要懂得混水摸魚,我是說,混在人群裡別被認出來。

比如,改在下班後的熱門時段去,認識妳的教練不會注意妳怎麼亂游。
可惜,妳會成為妨礙別的高手的麻煩。

那天晚上,妳繼續妳的「自力救濟」式游法。妳能感覺到,在妳身後,一隻海象緊追過來。

妳來不及在腦海播放「大白鯊」電影的背景音樂,海象朝你的腿用力撞擊。
本能的,妳立即站起來(腳一定能踩到池底的安全深度)。

「操妳媽!」

妳站起來,耳朵沒有進水,清清楚楚,妳聽見海象的吼罵。

妳頓時愣住了。

這是學術研究單位的附屬游泳池,雖然也向社區居民開放,非假日期間,外人鮮少。

也就是說,辱罵妳的,應該就是妳的同僚,他的體態,不會是年輕的助理人員。

也就是說,辱罵妳的,應該就是差不多和妳一樣,擁有博士學位,在此單位工作的同僚。

很怪啊,是他「追撞」我的呢!如果是開車,錯在他,沒有「保持距離」,怎麼還罵我呢?

而且,很難聽的三字經呢。

我回神看他,他已經繞過池邊返游向對岸。

「神經病!」我也回敬以「三字經」,不過是在心裡罵。

當時我並沒有非常生氣,一來可能真的我妨礙了他的水道;再者,想到不久前,一位研究人員在開車駛出單位,在馬路上與人擦撞,憤而以喇叭鎖打傷對方的新聞,這隻海象的語言暴力,也和游泳一樣,被水掩護著發洩罷了。

發洩罷了。

電影「海角七號」一開演,男主角阿嘉擊碎吉他時罵的三字經,不也是為了發洩嗎?

阿嘉和原住民警察勞馬的「不打不相識」,動不動幹來幹去自稱國寶的茂伯,連不甘心當助手,強調自己也是模特兒的女主角友子,「海角七號」裡的人物,幾乎都有一肚子的怨氣,要靠行動、靠語言、靠音樂、靠抽煙,或是搞不明白的上床來「發洩」。

這是很寫實的台灣哪!

暴戾之氣,怨懟、不滿、憤恨、哀傷,通通透過角色人物的暴戾之氣來宣洩。

連搞笑的馬拉桑,也有難言之隱,有不得不嘻皮笑臉的無奈。

已經很「後現代」的台灣,還擔心「海角七號」電影裡的「親日」、「皇民化」,是不是想太多?還是想不夠啊?

深愛款款的情書旁白,說的是六十年前一段黯然銷魂的師生戀,充滿了遺憾與懺悔。網上的影評有人說和主線格格不入,氣氛相差太遠,而且電影最後也沒有很恰當地把兩段劇情融會,除了顯示當前角色和過去人物的親屬關係,師生戀和阿嘉友子的對比不夠鮮明等等,這些討論都很有意思的。

聽到「野玫瑰」的中日版歌詞,我才真的受感動了,歷史或政治,能永遠操縱人們的情感和思想嗎?那些檯面上的小丑和獨裁者,能理解他們手中握有大權,精神卻是多麼空虛嗎?

「海角七號」,在台灣最需要鼓舞的時候浮出水面,讓所有不擅游泳和願意助人的識水者都享用同一塊浮板。

「海角七號」其實並不成熟,太過於偶像劇。我在南國之水中漂流,不慎被碰撞時,總能聽見禮貌的致意,excuse me。

如果再有人罵三字經,我不曉得有沒有勇氣追游上他理論。

這裡是新加坡啊,海角,不曉得多遠多遠的世界一角了。

2008/12/25

雨天的平安夜


台北101


很難得的,從昨夜的傾盆而落,到今晚的淅淅瀝瀝,除了偶有停歇,新加坡竟然下了整天的雨。

平安夜。濕涼的平安夜。

一頓家常的咖哩飯,印度咖哩加上日本咖哩,辛香裡有軟甜,勝過動輒價位驚人的外食餐點。

(順便提醒一下不熟悉新加坡餐飲的讀者,菜單上的價錢是不包含百分之十的服務費,以及百分之七的消費稅的。即使像台灣百貨公司的地下室美食街,攤位似的店舖,吃個拉麵或包子,也要收服務費和消費稅。還有,濕紙巾、茶葉梗煮出來的「中國茶」,甚至白開水,也都要按人數計費。)

收到一位署名「非常困擾的媽咪」給我的部落格留言,以寫作者自居的我,寧可隱身在文字之後,文章登出了,讀者自可閱覽品評,如果有意見或是留言,都會呈現在部落格,那是屬於讀者們的空間,我盡量不參與(請讀者們體諒)。

由於這位「非常困擾的媽咪」沒有郵件地址,因此,在平安夜,曾經也是「非常困擾的媽咪」的我,破例來說點話。

她的留言如下:

您好我是一位嫁給新加坡老公的台灣女生,但是十多年也沒回去長住過,現在有些問題想請教:
1.新加坡教育真的好嗎?好在那?
2.我的孩子目前在台灣讀小六,回去新加坡讀書容易嗎?聽說他們的成度都很好.我家孩子並沒有很好的程度.
3.有什麼學校能選擇呢?
如果您願意幫忙我將萬分感謝!

先聲明,我不是對新加坡的教育制度了解得夠多,沒有資格幫忙解答問題,您的先生是新加坡人,一定更清楚。我有限的經驗,寫在「Dr. I:新加坡教會我的事」裡的情形,也很可能只是特例。我不是對孩子的學業非常關注的媽媽,因緣際會來到新加坡,也只是抱著「給孩子多彩多姿的體驗」的態度。所以,可以說是一路「摸著石頭過河」走來的。

談談經驗和感想,權充對讀者的回覆吧。

在三個國家、四所小學,經過了六年半,今年十一月,孩子終於小學畢業了!如果有小學畢業典禮,我一定會在現場喜極而泣!(孩子的畢業典禮屬於校內活動,沒有邀請家長參加。)我參加的是他的頒獎典禮,他的學期成績名列全班第二,頒獎典禮只有全校各年級各班的前三名和學生的家長參加。

總之,在孩子拿回小學畢業證書,我捧著那張紙,心情還是很激動,得來不易啊!

兩年半前剛到新加坡,為了把孩子送進學校而四處碰壁,在短短的一星期之內,讓我見識到新加坡的現實。那種被學校拒絕的沮喪是始料未及的,嚴重一點說,是毫無心理準備的打擊。

同樣是外籍孩子的身份,在台灣讀小學一點困難也沒有,學費也和台灣孩子一樣。但是在新加坡,不但學費有等級(公民、永久居民、外籍),外籍小孩在愈高年級愈難進入一般的國民學校。因為小學六年級畢業時,要通過全國的會考(簡稱PSLE),依會考成績選填志願,再依志願分發中學(和台灣的大學聯考一樣)。為了顧及學生的會考成績,免得「一仗定終身」,大部分的外籍孩子都會被要求降級入學;此外,小六會考的結果也是校長的業績,不願意被拖累整體成果,也使得小學校長對於程度不及的外籍學生避而遠之。

吃閉門羹、領教小學校長的架子,如果不是後來決定轉換工作,我大可不必在新加坡受這種罪。其中一次的經歷是:經人介紹聯絡一位小學校長,說明「求見」的理由,請對方撥冗面談。

在約定時間之前十分鐘到達校長室外,祕書打電話報告校長,我和孩子在校長室門口等了二十分鐘,才被「召見」。在我們之前,並無別的訪客,那位看來可能比我還年輕的女士,一句「抱歉讓您久候」的話也沒說,接過我的名片就放在桌上,(她到底看了沒有?)先問孩子是不是永久居民、目前讀幾年級(貴人多忘事,聯絡的電話裡已經回答過),然後說:「我們學校很受歡迎,學生普遍成績很好,小六會考出過全國狀元。」

說實話,當時我一點也不明白「小六會考」是怎麼回事,也不在乎這所學校學生的功課如何,只祈求有一所小學能夠「收容」我的孩子,讓他平平安安小學畢業。

那時孩子在國際學校讀書,學費極為昂貴,尤其學校裡沒有中文課,孩子讀了一年下來,中文顯著退步,英語的聽力增強了,口語還是不大靈光,為了長久在新加坡受教育打算,我們勢必要融入體制內的系統,才能繼續升學。於是,恭恭敬敬請那位校長給孩子筆試的機會。

校長請副校長安排考試時間,就在第二天下午。副校長還不知如何稱呼我,校長從桌上拿起我的名片,叫我某某「講師」,我立即糾正她:「對不起,校長,我是副教授!」

先前在「Dr.I」那篇文章裡,我被新加坡教會了要「表明身份」,以獲得對方的尊重,況且,名片上明明寫著的。一位小學校長,無法分辨大學講師和副教授的不同嗎?

走出校長室,和更年輕的副校長約第二天下午筆試的時間。接過我的名片,他說名字眼熟。

是因為我每一個月左右會在報上寫文章嗎?

不是,他說。

追究起來,原來是我在台灣大學的後輩。學級差得遠,「聽說過學姐的大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

第二天的筆試在下班後的辦公室裡,考英文和數學,是五年級的試卷。

副校長「學弟」在試卷上圈選了幾個該做的大題,告訴我們,考兩個小時,又很善意地說,如果時間不夠,再看情況。

孩子從來沒有坐在桌前寫字超過一個小時,撐到一個半小時左右,交卷。

「寫完了嗎?」走出辦公室,我問。

「會寫的寫了。」他說。

過了幾天,副校長來電話。孩子徵求的是就讀六年級,但是他的程度勉強只能在五年級。而且,五年級也未必有名額。

「那天校長說,五年級還有名額的。」我說。

「那麼我再問看看。」他說。

現在想想,那位副校長還是挺關照的,在「Dr.I」那篇文章裡的小學,筆試要收費的,好像是四十五新元。這所出狀元的小學沒向我們收費,已經很仁慈了。

更仁慈的是,我們幸運地遇到被其他校長說「好膽」,願意收留我們的H校長,在我幾乎絕望,打算收拾行李回台灣的時候。

H學校在東邊,我們住在西邊,校車沒有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回巴士加上MRT(捷運)要一個半小時。小學生必須在七點十五分之前到學校,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清晨五點多出門。

問題是,第一班抵達我們住處附近的巴士是六點半左右,根本不可能來得及。搭出租車的車資是二十多新元,一個月下來,光出租車就要花四百多元。我們改以搭出租車,轉MRT的方式,這樣,可以節省半個小時。

凡是在新加坡有等出租車等到氣極敗壞遭遇的人都知道,即使打了電話也未必叫得到車,接線生的新加坡英語未必聽得懂。每天清晨電話叫車前,我都要暗自禱告,希望孩子順利坐上車,上學別遲到。

住在校園裡的宿舍,六點天還沒亮,視線不清,出租車司機有時會找不到路,一直沒來。眼看時間一分分過去,我打電話給出租車公司,只得到「就在路上,就要到了」的回答,接線生不讓我直接和司機通話,我真的火大了,破口大罵,說孩子今天要考試,司機再不來,誰負責?

終於,接線生要司機打電話給我,我急忙問他在哪裡?附近有什麼?

司機老大說:「在校園,附近都是樹。」

……

瘋子似的我,在孩子終於坐上出租車離去時,獨自在陽台喘息落淚,寧靜的大樓,彷彿還有我方才嘶吼的回聲。

也許有讀者會說:「既然天天要搭出租車,何不向一位可靠的司機約定,按時來接呢?」

在一開始打算這種交通方式時,我就想到過了。問出租車公司,說沒有這種服務。問認識出租車司機的朋友,司機都不願意定時來接。有的說不想受約束;有的說怕萬一早上起不來……林林總總的理由。

後來問打電話叫來車的司機,明天同一時間,可以再來嗎?

被多次拒絕後,才明白,司機覺得固定載乘客會吃虧。

打電話叫車,要多付兩塊多車資,司機可賺一元,為了不想少賺那一元,他寧願空著車在街上晃。

當我為每天早上的「格鬥」精疲力竭,心疼孩子為了我的轉換工作而受累,我又打算收拾行李了。

孩子說了許多次:「為什麼妳換工作要改變我的一生?」

是啊,我們在台北,有車,有房子,上學讀書只要走十分鐘的路,下大雨的話,媽媽會開車載我去上學。上學路上,早餐有好多種選擇,同一家便利商店,也賣很多不一樣的餐點。(可以想像嗎?孩子回台北最喜歡逛便利商店,新加坡的便利商店很少,而且餐點極難吃)。

不怕讀者笑我迷信,這是親身的經驗。一天清晨,我和孩子一起出門,「走投無路」了,我要去觀音堂請示神明,究竟我們何去何從。接近MRT站時,司機突然開口了,問是不是天天要坐出租車到MRT站。

我點頭說是。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他說一個月之前曾經載過孩子。據說新加坡有三萬輛出租車,我們電話叫車了兩個多月,每天登記車號,竟然重覆的機率這麼少!

不擔心每天少賺一元錢,那位好心的吳先生自願天天來接孩子。後來我們多付他一點錢表示感謝,這樣,至少每天早上是安心多了!

新加坡從小學四年級能力分班,我的孩子並不在好班,小六會考成績只能說差強人意,畢竟他只讀了十個月不到的國民小學,拼命請家庭教師補習,也就是填灌罷了。

「非常困擾的媽咪」,我的孩子的求學經過說到這裡,當我回憶這些往事,充滿了感恩的心情。

我無法斷言在新加坡受教育好,還是台灣好?請您隨便走進台灣的任何一間便利商店,聽聽店員隨著開門聲喊的「歡迎光臨!」,看看架上琳瑯滿目的貨物,想想每隔一段時間變換花樣的促銷活動,小小的吸引購買慾的贈品,什麼是創意?什麼是台灣的活力?

在台灣,孩子學會自由發表意見,向老師挑戰「標準答案」;在新加坡,孩子學會服從,在規範裡發發牢騷和不服氣。

孩子的未來人生不是我們能全部決定,只要身心健康,平安,無論在地球哪一個角落,都是幸福。

2008/12/20

俄羅斯娃娃






如果要給我的2008年找個「關鍵詞」,我不假思索,是「俄羅斯娃娃」。


今年的所有旅行,都能看到她,類似的造型,不同的圖樣,總之很容易在旅遊紀念品商店或景點的攤位上,到處到處,不知道為什麼,彷彿全世界都在賣俄羅斯娃娃。


六月間去俄羅斯之前,問孩子帶什麼禮物回來?孩子說:「俄羅斯娃娃。」
是啊!去俄羅斯就要買俄羅斯娃娃,而且要穿民族服飾的。


同行的C去過哈爾濱,說那裡也賣俄羅斯娃娃,而且Made in China。


那當然,哈爾濱不是也帶著點俄羅斯情調?現在全世界的產品,有多少不是Made in China?


即使這樣,我還是要帶俄羅斯娃娃回家。


可是我不能理解,南京的夫子廟、安徽的屯溪老街,為什麼也賣俄羅斯娃娃?

直到在越南河內,再看到俄羅斯娃娃,哎呀!

我討厭全球化(?),它讓我精心挑選,從俄羅斯捧回的娃娃,宛如變成木渣。

賭氣







去過河內的朋友幾乎都稱讚那裡的景致獨特,食物美味價廉,民風淳樸,是適合自助旅行的好地方。

所以,要說河內的壞話有點心虛,畢竟我待的時間不長,倒楣的遭遇只能歸咎於不太佳的旅行運,和自己的懶惰和粗心。

在河內機場提取行李時,又看到和俄羅斯一樣用塑膠布裹得紮紮實實的行李箱──難不成這裡也有機場的竊賊,旅客必須以嚴密的打包來自保?

幸而這種謹防宵小的旅行箱並不多,而且我發現,是同一個人的行李,一個越南人。

這「自知之明」的越南人並沒有讓我學會提高警覺,我和其他遊客仍然好整以暇(奇怪剛好他們都說法語),在安靜的機場(奇怪大家都不大說話,或是輕聲交談),只聽得清行李轉盤的聲響。

從機場到河內市區的旅店,連出租車上的收音機都節制著音量,民謠似的歌聲,午后的陽光像一床絲被,令我昏昏欲睡。

雖然疲憊,還是趕緊在入住後乘車前往文廟,和北京孔廟一樣,祭拜孔子的「香火」和「香油錢」挺興旺。

本來就算術極差,加上越南盾實在太小,一美金大約16000多越南盾,鈔票上好多個零,真難弄清楚。索性就拿一張大鈔,讓司機找零錢吧。

結果從文廟回到旅店,出租車資是往程的三倍。莫非也和新加坡一樣,有尖峰時段加成計費?相差三倍,這加成也未免太厲害了吧?

第二天,在旅店櫃台再換了錢,去越南美術館。

包括塞車時間在內,十五分鐘左右的車程,司機要了四十八萬越南盾。當時覺得不對,但和對方無法用英語溝通,他車停在路上,沒有靠邊,摩托車從旁急速駛過,後面的汽車一直按喇叭催促,他叫我快點,我只好匆匆付錢下車。

買美術館的入場券時,赫然覺悟,被騙了十倍的車資!

而且,已經沒有足夠的越南盾可以坐出租車回去。

在美術館的商店用信用卡買了漆畫,順便向店家換錢。是美金貶值得太快嗎?店家竟然不肯收美金。

不好意思說被騙十倍車資的蠢事,只能再三央求,說不收大鈔,小額的總可以吧?否則我沒法回旅店。

終於換了錢,比較心安,走到美術館外,經過剛才下車的附近,先前的惡劣經驗像一道閃電劈頭打來。

如果再被出租車司機強索十倍的車資?(只換了小額的錢,不夠被騙)。

如果不是十倍,像昨晚動過手腳的計費表,三倍?五倍?怎麼和語言不通的司機說?

想著想著,突然對自己生起氣來。

漫不經心,又懶得動腦筋,天生數學白痴,活該被騙。

既然是活該,就要自我懲處一番,記取教訓。

罰你走路回去。(反正不曉得怎麼搭公共汽車;街角坐在摩托車上頻頻向你打招呼的男子,你在廣東羅浮山上過一次當)。

拿出地圖,找到方向,走吧!

管他日正當中,灰塵和汽機車廢氣把你包圍,不像越南婦女頭戴斗笠,臉蒙口罩,我勇往直前。

方才一晃而過的街景,原來也挺有趣味,許多似乎無所事事的男男女女,群聚坐在人行道上的塑膠凳椅,有的面前再擺一張凳椅,放著茶水或咖啡、香菸;有的嗑著瓜子閒聊,他們是在享受下午茶?還是等著被僱傭?

向站崗哨的員警問路,有的一聽到英語就搖手躲開;有的很熱心地比劃方位;有的連地圖都不會看,還得先教他們,結果自己比他們還懂得識路。

但無論如何,在混亂的交通和汙濁的空氣交攻之下,對自己生的氣和懲處變成了更嚴重的健康危害,兩年來不曾生病,禁不起河內一個多小時的步行,沿途開始咳嗽,繼而綿延了半個多月。

尤其是夜晚躺平了,喉嚨像是有調皮搗蛋的小精怪在搔癢,咳得我上氣不接下氣,枇杷膏、喉糖、止咳藥水、感冒藥丸、薄荷錠、龍角散……什麼正方偏方都試過,徹夜難以安眠。

「喉嚨過敏。」醫生只簡單地說:「不要接觸髒空氣。」

我咳著咳著,聽得見胸腔的共鳴,在河內賭的氣,仍藥石難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