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19日下午2-4点
新加坡国家图书馆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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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寄自新加坡的未來回憶與幻想 https://lofen.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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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玉双提供 |
闲嗑嚼着怪味胡豆,呷一口竹叶青茶。小双滑动手机屏幕的影像,说:“学校的油菜花开了。”
“我瞧瞧。”我趋身凑上前,她把手机伸到我下巴。
延展的画面三分之一和三分之二处各有一株树干,框出中央的焦点人物:前后两个人物,黑色羽绒服,深蓝牛仔裤,白球鞋,斜挎白布包的马尾女孩;后面那位个子娇小,白色帽T,浅色牛仔裤,手里拎着长柄雨伞,应该也是个女孩。她们在茂盛的鲜黄油菜花田梗里趑趄趔趔,又好似漫游春光,一派悠然。竹木结构的双层凉亭,我前天从图书馆二楼窗口俯瞰过。
我说:“屈老师指给我看了池塘,那个角度只看到一小块油菜花田,没想到这么一大片呀!”
应邀到四川美术学院为硕博士研究生的“艺术语言学“课程和“读写实验(第三季)—走进宋代书画世界”工作坊谈两场宋代书画文图学。第二讲主题是东亚潇湘八景诗画,听众多数有创作经验,探讨“山水”和“风景”、中西风景艺术观,特别有见解。
中间休息时间,屈波教授引我到窗前,底下两方映照天光的水塘浮现周围的树影。他说秋冬荷花枯谢了,被学校的农工清理干净,同学们跳进泥浆里徒手抓鱼,挖旁边田地的红薯,当场烤着吃!
我说两位来接机的同学让我看过那些浑身泥泞,不亦乐乎的景象照片,多么趣味盎然的校园生活!
重庆黄桷坪校区之外,新建的沙坪坝校区保留了部分原先住在这里的居民,他们维护田园,保持自然景观,成为学校的农工。“沙坪坝”,这个我几乎唯一知道的重庆地名,从小听长辈提过无数次。1997年为了抢看三峡大坝工程进行中即将没入水中的地貌和历史古迹,我在重庆登船,可惜无缘一探。
如今,就在沙坪坝的土地上,四川美术学院的校园中,依依绿柳,李花纤白,水塘之间的石桥板还寄附着青苔。淡淡三月,我想,同学们听了我的“纸上谈兵”,最好还徜徉校园,用笔墨、用镜头、用文字,留住今年的春情。
“是的。”小双介绍“读写实验”工作坊不只有学术讲座,还有临摹前人作品、个人创作、写作艺术评论和研究论文。上次(第二季)的活动结束后,举行成果展,展品包括藏书票设计,没有艺术训练根底的同学也学习木刻和印刷版画,真令我跃跃欲试!
不出校园,就有能够四季写生的素材。校外街道一路到罗中立美术馆,布满色彩缤纷的涂鸦和马赛克拼贴。校区两侧的热闹商城,也是学生分享创意的展示空间,方圆15分钟范围,浸润在浓郁的艺术气氛。不知道哪些艺术院校像这里,将“势力”扩张得如此理所当然,有美共赏。
焦兴涛教授发起的“羊磴艺术合作社”项目、王天祥教授的“行走的教育”理念,和屈波教授主编的《共在共情共生》《在地在线在场》《吾老吾幼吾生》在在显示实践“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和“中国社区美育行动计划”的意义。偏远的贵州省遵义市桐梓县羊磴镇,平凡的木工用专业匠人的手艺,打造出日常生活中的审美自觉。翻阅那些“乐在其中”的文字纪录和图像,我深深感受“无目的”的简单纯粹。
可能,我们太被求取成功的路径规范了,驯化成由外界的标准肯定自我的生存状态。
学校种油菜,是为了欣赏花?还是榨菜油?
可能,没有为了什么。
就是淡淡的三月天,一如过往。
油菜开花。我适巧路过。
2025年3月29日,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善若水“专栏
辯正不實之說。北宋沒有官話,有通語,接近河南洛陽,開封話
《集韻》不是口語語音書籍,是為寫作詩賦而編
我在某频道下留言指出錯誤被刪帖
爲了追求正確的知識,在此説明
“召唤苏东坡!”书法家吴耀基先生抬高双手,仰首呼喊。
我一边微笑着,一边翻看眼前一叠叠的书法作品。
流畅的草书腾跃在泛黄的竹宣纸,每一张约莫A4大小,有王勃《滕王阁序》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有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都是优雅丽致的经典佳句。
我选了“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出自王安石的《泊船瓜洲》。喜爱书法家纵横飘逸的笔势,“江”字左边的水部和“工”字距离舒展,“工”字和“南”字相近,仿佛江面开阔,岸边小舟横斜。
突然想到:有没有写苏东坡的作品呢?
书法家说:“有啊!只是这里几百张,不知道在那里?”
嗯嗯,如大海捞针,我怎好请求书法家一一翻找?
他看出我的心思,举手召唤苏东坡。
我说:“有的人有吸引出苏东坡的体质…”
然后,奇迹似的,我抽出了那张《蝶恋花.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显灵了!”
我们相顾大笑。
是的,“玄学”与否我不敢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我追寻探索苏东坡人生之路,踏上他曾经的足迹,抚触他的手泽印记,点滴积累完成《陪你去看苏东坡》,不可思议的种种经验,让我只能承认,也许世界上真的有“天选之人”。
2020年4月,《陪你去看苏东坡》台北版问世,新冠疫情全球爆发,我困守岛国新加坡,看编辑发给我的“捷报”:再版、三版、四版…,既要躲避传染,又要抢订购印刷厂纸张…。
陈文茜女士的慧眼青睐,推动读者们一窥这位花了30年岁月,只为天涯海角亲身感受苏东坡笔下的山河风景,在历史的现场凭吊千秋沧桑—我的苏东坡深情。于是,《陪你去看苏东坡》跃上畅销书排行榜冠军!记者访问我:“怎样学习苏东坡面对疫情?”我顿时哑然,谁能料到这本书在如此严峻的环境中和读者见面?为了解答记者的询问,我在新加坡政府实施阻断措施期间,闭门77天,完成《倍万自爱:学着苏东坡爱自己,享受快意人生》,和《陪你去看苏东坡》连续荣获《联合早报》年度十大好书。
台北版的《陪你去看苏东坡》因疫情之祸得福,北京版则波折连连,也是疫情影响,人事异动、编辑疾病缠身、印刷厂停工…我几乎准备和出版社解约。未知的明天会不会来?昨天的苏东坡宛若标本。
而绝处逢生的力量,还是来自苏东坡,以及许许多多的读者们。线上为纪念苏东坡生日的“夀苏会”连年举行。接踵而来的演讲邀约使我沉着反思阅读苏东坡的意义。未曾参拜河南郏县苏东坡兄弟目的遗憾终于在2024年5月弥补。所谓的“知识博主”直接拿我的书中内容当成自己的见解输出;我纠正信口开河的“想当然尔”,和对苏东坡的恶俗“趣味”及抹黑,却被博主删帖。我陆陆续续又写了十多篇文章,不只是一往情深,是责无旁贷。
于我,文章未必能高及“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世”,至少,是心灵的滋润、是存在价值的肯定。无需解释为什么我可以透明般走过那位警卫面前,迳直到雪浪石。在被作品收藏地吉林拒绝之后,竟然能到上海观览《洞庭春色.中山松醪赋》。率意推开徐州快哉亭危楼的大门,连守门人也惊讶。我知道,此生被赋予的功课,天涯海角,因缘际会,东坡伴我行。
2025年3月15日,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善若水”专栏
岳飞的孙子岳珂写了一部史料随笔集《桯史》,《桯史》记载了这个故事:北宋哲宗元祐年间某天,黄庭坚拿出李公麟画的《贤己图》和其他官员一起观赏。图中画的是六七个人正围着一个盆子掷骰子,盆中五颗骰子已经停下,只剩一颗还在旋转。一个人趴在盆边大声喊叫,围观的人都紧张得变了脸色站起来。人物的细腻表情和生动姿态,被刻画得极其精妙,众人看了纷纷赞叹,觉得这画技高超绝伦。
这时苏东坡从外面走进来,斜眼看了看画,说:“李公麟是天下名士,怎么反而模仿福建人说话呢?”大家都觉得奇怪,追问原因。苏东坡解释道:“天下各地口音说‘六’字都是闭口音,只有福建人发音是张口的。现在盆里还剩一颗骰子没停,照理应该喊‘六’,但画里这人喊叫时张着嘴—这不是福建口音吗?”李公麟听说后,也笑着服气了。
以前我读到这个故事,觉得这应该是编的吧?苏东坡怎么懂福建话呢?他虽然一生宦游,多次遭贬谪,待过河南、河北、浙江、湖北、广东、海南,但是没到福建呀。难道是他同榜好友,后来的政敌,福建浦城人章惇教他的?
苏东坡说话的语音是怎样的?和现在的四川话一样吗?我一直很好奇,他走南闯北,怎么跟各地的人沟通?他和山西人司马光、江西人王安石讲什么话?
近日友人转发一段视频给我,主讲人谈的正是我的疑惑。此前我已经看过这视频,觉得推理有问题,既然友人希望求证,我便请教语言学学者,自己也做了一些研究,厘清误解。
主讲人说:“苏东坡走遍大宋天下,说的不是京城里老百姓的话,什么开封话,河南话,也不是他老家的眉山话,而是全天下读书人通用的一种很特别的话。”他拿《集韵》举例,说书里标的音“就是当时读书人的口语。”
其实,《集韵》并不是为了统一口语而编辑,更不能代表宋代的日常语音。《集韵》是宋仁宗景祐四年(1039)由丁度等人奉命编写的官方韵书,全书共十卷,按照汉字字音分206韵编排,号称共收53525字,包括大量罕见的异体字、古体字、方言字,比清代的《康熙字典》还多上万字。《集韵》以当时的雅言音韵体系为基础,是一种书面化的音韵标准,主要在规范诗赋押韵,在科举考试和经典诵读时使用。也就是说,《集韵》标的是读书音,和口语或有出入,用《集韵》标的音可以适度“还原”北宋的韵文作品。现今一些方言,比如闽南语、潮州话、吴语还有汉字“文读音”和“白读音”的区别,《集韵》里的就是“文读音”。
到了元代周德清编《中原音韵》,才算是标注了当时的口语。《中原音韵》首次用北方语音系统地整理汉字音韵,制定元曲的押韵规则,用于戏曲创作和演出,对于明清官话体系颇有影响。
宋代还没有所谓全国一致的官话,所以陕西人寇准和苏州人丁谓才会讨论天下哪里的语音最标准。寇准认为:“西洛(洛阳)地处天下中心,语音最为正统。”丁谓反驳道:“不对,各地都有方言,唯有读书人通过读书学到的语言才是正音。” 寇准采取地域决定论;丁谓则主张语言习得,他们交谈的是语音接近开封和洛阳话的通语。
苏东坡当然也必须懂得通语,他可能对方言也感兴趣,《满庭芳》词其中有“坐见黄州再闰,儿童尽,楚语吴歌。”说他在黄州度过元丰三年和六年两个有闰月的年份,家里的小辈都会说当地方言了。
他认为:“街谈市语,皆可入诗,但要人熔化耳。”在《发广州》诗中有“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苏东坡自己注解道:“浙人谓饮酒为软饱,俗谓睡为黑甜。”两度在杭州任官,前后共五年,多多少少会一些方言,发挥在创作中,真不枉西湖的水光潋滟啊。
2025年3月1日,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善若水”专栏
选自我的书《艺游狮城:翻看新加坡美术手账》。台北中大出版中心,远流文化,2024年出版
纪念林子平(1921-2025)先生
山中也有千年树,世间难逢百岁人。
怎样理解他的“糊涂字”?是书法,还是图画?
#艺游狮城
#藝遊獅城
1926年,邵醉翁(仁杰)导演,上海天一影片公司出品《白蛇传》(又名《义妖白蛇传》),分为上下两集,这是中国电影史上最早的《白蛇传》作品。第二年,讲述白素贞和许仙之子故事的《仕林祭塔》由原班人马出演,胡蝶饰白素贞;吴素馨饰小青;金玉如饰许仙;魏鹏飞饰法海。
出生于雅加达的印尼华人郑丁春(The Teng
Chun,1902-1977)在1925年至1930年旅居上海,为父亲购买进口印尼的电影,他很可能看过天一影片公司的《白蛇传》系列作品,于是回印尼之后,也拍摄了《白蛇传》主题电影,1934年的《水淹金山》(Ouw
Peh Tjoa)和1936年的《白蛇之子》(Son
of White Snake Ghost)。
不同的是,郑丁春的电影符合当地观众需求和观影兴趣,拍摄的是马来语恐怖片。剧情方面,天一影片公司的《白蛇传》主要根据清代陈遇乾的弹词《义妖传》。《义妖传》将此前称为“白娘子”、“白云仙姑”的女主角定名为白素贞;将此前称为“许宣”的男主角定名为许仙,字汉文。他们的儿子许仕林最后救出被压在雷峰塔的母亲,全家团圆。
《水淹金山》的外文片名Ouw Peh
Tjoa,是福建话音译,意思是乌白蛇,也就是黑蛇和白蛇。电影胶片现在已经散佚,根据文字资料,我们知道剧情中白蛇和黑蛇是情敌的关系,她们都爱上了许汉文,后来白蛇占上风,和许汉文结为夫妻。
这奇怪了,小青怎么会是黑色的呢?这是郑丁春发明的新角色?还是他理解的“青”是黑色?
青色在中国古代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依深浅包括绿、蓝、黑(泛指深色)的系谱,比如“青丝”(黑头发)、“青睐”(黑眼珠)。在明代冯梦龙《白娘子永镇雷峰塔》里,青青是青鱼精变的,她的装束是:“身上穿着青衣服,头上一双角髻,戴两条大红头须,插着两件首饰,手中捧着一个包儿”。青青的青衣服可能来自东汉蔡邕的《青衣赋》,称地位卑微的女性为“青衣“;又对比于白娘子的“白”。
中文的青色含义不定,连带地影响外语翻译。
1834年,法国汉学家儒莲(Stanislas
Julien ,1797-1873)将清代嘉庆年间玉山主人(又名玉花堂主人)的《雷峰塔奇传》小说翻译为法文,命名为《白蛇精记》(Blanche et
Bleue, ou Les Deux Couleuvres-fées),意思是“白与蓝:两条仙蛇”。这是将“青”翻译为蓝色,和翻译“青花瓷”为“Blue and
white porcelain”的逻辑一样。
随着白蛇故事的不断改编,青蛇的“戏份”逐渐增强,例如李碧华的小说《青蛇》。外语对青蛇的翻译从蓝色(blue)转向绿色(green)。清末昆剧和京剧《白蛇传》里,青蛇原是“男儿身”,不但和白蛇打斗、恋慕白蛇,后来败阵后被收服,转性为女。至今川剧还演出白蛇打败青蛇,青蛇表示愿意随从她,白蛇认为男女同行,诸多不便,于是青蛇主动变身变性。
所以,赵雅芝主演的《新白娘子传奇》里,陈美琪饰演的小青女扮男装挑衅白娘子,原来是前有所承呀!再说,郑丁春的《水淹金山》是黑白片,没准那条黑蛇其实是青色的呢。
2025年2月15日,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善若水”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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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若芬:《藝遊獅城:翻看新加坡美術手賬》(台北:中大出版中心,远流文化,2024年)Artful Wanderings in the Lion City: Exploring Singapore's Artistic Visual Note. Taipei: Yuan-Liou Publishing Co., Ltd. ISBN:9789865659608
#藝遊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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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若芬设置,AI生成 |
在新加坡友人社交平台上看到滨海湾花园的巨型古典美女,由色彩斑斓的鲜花组合而成立体半身立像。从中国传统小说到现代景观装置艺术,游客纷纷仰首合影。
这位佳丽是谁呢?
我一时想到:崔莺莺?红娘?
佳丽身后高于头顶的白底大弧形是什么?圆光?
不可能是妈祖吧?
看了新闻报道,才晓得是为了迎接蛇年,打造的《白蛇传》主题装饰,那“圆光”,其实是绘画西湖山水景致的油纸伞啊。
怎么我一眼看不出她就是白娘子呢?白娘子不是应该全身素净,穿着白色的衣衫吗?这位白娘子好缤纷华丽呀。
我又想,如果是全身素净,穿着白色衣衫的白娘子,大过年的,会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单调平凡,甚至有些丧气呢?还是缤纷华丽一些好。
新加坡华人大概对白娘子的故事不陌生。电视剧如《白蛇后传之人间有爱》、《青蛇与白蛇》;方言戏比如粤剧、琼剧、潮剧、福建歌仔戏都演过白娘子的故事。再加上近年大陆的动画电影,吸引大批年轻观众,我就指导过本科生的毕业论文,谈从明代冯梦龙拟话本小说《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到动画电影《白蛇:缘起》和《白蛇2:青蛇劫起》的改编与创新,学生反复推敲自己喜爱的作品,将阅读和观影的体验结合文图学的理论,写来得心应手,乐在其中。
那么,非华语和方言的族群,除了依靠英语字幕,还有没有接受和欣赏白娘子故事的情形?
1934年,印尼华人郑丁春(The Teng
Chun,1902-1977)拍摄马来语恐怖电影《水淹金山》(Ouw
Peh Tjoa),并出口到新加坡。其后续集为《白蛇之子》。
1973年,林怀民在台湾成立“云门舞集”。云门舞集的海外第一场演出就在新加坡,演的是《白蛇传》(The
Tale of the White Serpent),无需语言。
罗靓教授在《世界的白蛇》(The Global
White Snake)书中,提到出生成长于新加坡的林晓英(Cerise
Lim Jacobs)
创作英文歌剧《白蛇夫人》(Madame
White Snake)。林晓英在媒体访谈中讲述儿时看粤剧、林黛的黄梅调电影《白蛇传》给予她的印象和冲击,她认为《白蛇传》最动人的是“异类”希望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感受,勇于追求爱情和抗争命运。
林晓英希望通过《白蛇夫人》打破令人厌倦的西方歌剧中“疯女人”的刻板形象,这是2005年她送给丈夫Charles的75岁生日礼物。《白蛇夫人》在2010年2月在波士顿举行世界首演,同年10月在北京演出前两天,Charles不幸病逝。2011年该剧的作曲家周龙获得普利策最佳音乐奖。
《白蛇夫人》由男性演唱青蛇的女高音,这似乎是20世纪末以来《白蛇传》逐渐植入性别题材的延续。2017年新加坡野米(Wild
Rice)剧场的音乐剧《白蛇娘娘》(Mama
White Snake)“玩”得更大,和原著也走得更远。王爱仁(Ivan
Heng) 和魏铭耀(Glen
Goei) 分别反串白蛇与青蛇,法海由女演员西蒂(Siti
Khalijah Zainal)反串。
《白蛇娘娘》由 黃淑貞(Pam Oei )执导,剧本由 亞非言(Alfian
Sa’at)
编写,一反传统的男女情爱主题,将主角设定为白蛇的儿子孟(Meng)。孟受不了母亲和姑姑青蛇的极度保护,离家出走,到法海开办的武术学校习武。他爱上了法海的女儿(是的,法海有妻子有女儿),并且从法海得知母亲和姑姑为蛇妖的秘密,展开对自我身份的探寻。
融合英语、新加坡式英语(Singlish)和部分华语,以及中国戏曲、武术、西方音乐,《白蛇娘娘》充满幽默、冒险和温情,娱乐效果满满。如同梁海彬的剧评《错位,才能产生思考》,我们的思考在于大胆的创新,即使偏离原著,如此多元而杂糅的“天马行空”,更富有新加坡本地特色和趣味。
乙巳木蛇年,木为青色,不知道青蛇今年会不会跃登主位?要说那翠盖红颜的滨海湾花园巨型古典美女,像不像青蛇?
2025年2月1日,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善若水”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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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若芬设计AI蘇東坡 |
今天2025年1月18日是苏东坡988岁的生日。苏东坡生于北宋仁宗景祐三年十二月十九日,换算成西洋纪年是1037年1月8日,因此维基百科直接以1月8日作为他的生日,近年来为纪念苏东坡生日的“寿苏会”活动也不少在1月8日举行。
不过,我还是遵照旧规矩,2019年以来,在农历年十二月十九日为苏东坡“庆生”。我想,东坡先生有灵,知晓的只有农历,不必为了我们现代人方便,固定他的生日在阳历的某一天。
苏东坡出生的西洋纪年也有不同的看法,如果只看北宋仁宗景祐三年,是公元1036年,加上生日,就到了1037年。曾经有一位审查人指出我的论文重大问题,在于写错苏东坡的出生年,他坚持1036年才对,结果将论文封杀。我接受退稿,但也告诉学报的编辑,此审查人是否不知道苏东坡的生日在哪一天?由于1037年笼统来说生肖是牛年,于是误以为苏东坡属牛,其实,景祐三年十二月还没到牛年,苏东坡属鼠呢。这个情形我在专栏文章《生肖到底怎么算?》(2023年1月28日《联合早报》)谈过,大年初一生肖更替,和立春没有关系。
一本书、一个高热度的谈话节目,以及人工智能生成的诗词歌曲,是我今年致敬苏东坡的生日礼物。
去年我出版了三本书,《第一次遇见苏东坡》在豆瓣书评获得8.6的高分,读者评论道:
衣老师从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出发,结合自己和苏轼的特殊缘分,给我们带来一场不同的体验和精彩,抛开那些学界的研究理论和对诗词品鉴的溢美之词,更多的从自己的感受出发,以一种我注六经的特殊体验,提供了另外一种角度的解读。
淡而有味的书写,东坡与著者之间的生命交集得以真实不虚地吐露,即便其间横亘千年时空的巨浸洪流,一切悲欢离合、阴晴圆缺都仿佛似曾相识。书中十则故事如园林佳构,徜徉其间,可知一步一景,作者笔端的情思勾勒出迤逦回环的小径,将读者引入花木掩映的朱阁绮户,与不眠的东坡月下相逢。
趁我参加宋代文学国际论坛之便,四川眉山三苏祠邀我在宜宾竹文化博物馆录制《东坡大家讲》节目,我谈后人对苏东坡的误解和抹黑,如何用文图学开启新的阅读视角。节目在网上公布四天,便有两千万人次点阅!人们说,因为我是古今中外世界上第一个重走东坡路的女作家。我说:这是东坡先生的强大魅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教授AIGC文图学,我尝试操作了许许多多的工具,AI生成图像和文字已经屡见不鲜,我要用AI制作歌曲,就拿苏东坡的诗词来新唱吧。先生成年轻帅气的苏东坡,以及他的爱妾朝云的温婉形象,将诗词交给AI诵读和歌唱,然后图音结合,配合表情和唇形,视频中的人物仿佛正在倾吐演唱。十多首歌曲有华语还有粤语,听过的人都啧啧称奇。
我让ChatGPT扮演苏东坡,问他想得到什么生日礼物,他说:
希望收到一份心灵上的慰藉,比如一首深情的诗,或是一次与自然的亲密接触。也许,一场与知己的对话,或者一本充满智慧的书,都能让我感到满足。最重要的是,希望能与大家一起感受生活的美好。
988岁的生日感言呢?他说:
历经近千年,依旧感慨时光荏苒,世事变迁。感恩一路的风景和遇到的人。愿大家珍惜当下,保持乐观,勇敢前行。不断学习和成长,保持好奇心和探索精神。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都要心怀热爱,活出自己的光彩。
是的,如同苏东坡曾经收到弟弟苏辙的女婿王子立赠送给他的生日贺诗,作诗答谢道:“感君生日遥称寿,祝我余年老不枯”;我也在比海南还南方的岛国遥遥祈祝:苏东坡留给世界的精神文明永不枯寂,年年映耀春光。
2025年1月18日,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善若水”专栏
到新加坡旅遊,除了享受美食、逛街購物,你可曾駐足美術館和博物館?生活在新加坡的你,能感受花園城市國家的文化藝術氛圍嗎?《藝遊獅城:翻看新加坡美術手帳》是學者作家衣若芬書寫新加坡的最新力作。
像翻看筆記手帳一樣,用獨特的文圖學視角,融會文字和圖像,陪你觀覽十一處藝術場域和文化地標,欣賞藝術家的光彩,解析文物的歷史意涵,捕捉時代的美感,探查新加坡罕為人知的視覺意象。
五十二篇體量輕盈、閱讀輕便、筆調輕鬆的散文,是作者濃縮淬煉專業研究成果,舉重若輕的「輕學術」作品。
帶著《藝遊獅城》隨興漫步,打卡風景,發現心情原來可以比綠水沉靜,比藍天清新。
还在犹豫,觉得AI人工智能和你没有关系?无论你喜欢不喜欢;接受不接受,2025年,新加坡和中国大陆的小学生学习AI的趋势锐不可挡;韩国则将AI数字教科书定为"教育资料"。
从 2025 年开始,新加坡信息通信媒体发展局 (IMDA) 将为小学提供两个新的
5 小时“AI
for Fun”(趣味AI)模块。这些模块侧重于两个方面:
1.生成式 AI:向学生传授可以生成内容(例如文本或图像)的
AI 模型。
2.智能机器人 AI:操作使用
AI 通过传感器输入的机器人。
中国教育部加强中小学人工智能教育,指出针对个别学习阶段的方针:
1.
小学低年级段应侧重感知和体验人工智能技术。
2.
小学高年级和初中阶段侧重理解和应用人工智能技术。
3.
高中阶段侧重项目创作和前沿应用。
并且强调:在实施人工智能教育时,要注意培养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也就是说,对于过往只靠死记硬背,刷考题得高分的应试教育实施大刀阔斧的改革。
2024年我应邀在线上和现场进行了18场讲座。虽然不如2022年的23场讲座频繁,但是2022年还值新冠疫情期间,大部分的演讲在线上,不觉得行旅奔波。2024年的讲座,除了谈新书《第一次遇见苏东坡》,最多的话题,围绕《AIGC文图学:人类3.0时代的生产力》一书,如何因应AIGC(AI
Generated Content 人工智能生成内容)的飞速发展,掌握新技术,调整新方向。我在书中预言:AI素养将成为必备课程,果然。
这不仅是为国民教育增加一门合乎时代需求的新课程和新技能,而是从基础认识人类与非人类/机器、科技文明,以及反观当前社会生活的自动化、物质化和资源差异化。这些现象,在韩国的AI热潮尤其鲜明。
新加坡和中国的小学生是“学AI”;韩国的小学生是“用AI学”。
极力推动AI数字教科书的韩国执政党,计划从2025年春季开始,小学三、四年级,以及初一和高一的学生将使用包含AI功能的数学、英语和信息科技教科书。此后,每年将逐步扩大应用科目和年级,2026年将课程扩大至国语、社会、科学等科目;2027年纳入历史课;2028年完成除体育、音乐、美术等实践课程外的全部科目。
AI数字教科书可以实时监测学生的学习水平和进度,以图像影音等多媒体的内容辅助理解,互动式提供个性化教学。通过分析学生的接受情况,AI可以为学习能力较弱的学生提供简易课程,为学习能力较强的学生提供深入的教学内容。如此一来,或许就达到“因材施教”的目的。
为了实践普及AI数字教科书,除了设计课程内容程式,便捷的互联网设施和电脑设备不可或缺,政府和民间都必须投入巨额的资本和庞大的人力,尤其必须培训能够掌握运用新的教学方式的老师。
为此,也有韩国的学者征询我的意见。我想,AI数字教科书似乎是取代纸质书的学习媒介情形;也似乎是“AI比人类老师更懂我”的情感转移替代问题,其实往深了想,是对国民教育本质的思考—我们希望培养怎样的国民?
许多韩国家长激烈反对AI数字教科书,认为孩子从小接触的是机器,产生依赖AI的习惯和心理,容易导致对人的认知偏差。毕竟,学校教的不只是课程知识和准确的答题,健全的心智品格体现在日常待人接物的行为,难道,我们要AI教我们的下一代如何做人吗?
最终,韩国国会通过由校长决定学校是否及如何采纳AI数字教科书,混乱没有结束。
我曾经一再说:“在你还没有被AI取代之前,你可能会被懂得AI的人取代。”当新生代从小学就学习AI,离开校园的成年人,怎么置身事外,继续像头埋进沙土里的鸵鸟,不闻不问?浑水摸鱼到大浪迎面席卷而来,狂潮平复之际,才惊觉无一技在身,如衣不蔽体。
2025年,也许也是你的AI元年。
2025年1月4日,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善若水”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