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07

新加坡時光膠囊


19901229日,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未婚,三個多月前剛剛開始教職,那時候的我,忙著在博士研究生和大學老師之間轉換身份。我當然不知道,王鼎昌先生主持在新加坡皇后坊(Empress Place)埋下「新加坡2015時光膠囊」(Singapore 2015 Time Capsule)的活動,我腦中關於新加坡的印象,如果有什麼物質依憑,便是來自新加坡的同學用的,我從來沒看過的文具,叫做liquid paper,那是更早的1980年代了。
是的,記憶時而需要物質做為依憑,「睹物思人」,「睹物」也思許多事。2006年我第一次超越旅行經驗的緯線,來到赤道邊的國家。88日,第一堂在南洋理工大學中文系的課─「唐詩」,和一群熱情的年輕人相聚。第二天就放國慶假了,相識的朋友約著打保齡球,保齡球館旁邊有家超級市場,我在市場門口地上看到一個白色的汽球,上頭寫了歡慶新加坡41歲生日的英文紅字,我撿起那個汽球,注意到店門前販賣的中英雙語「冥通銀行」紙鈔,好有趣!很想買一疊當紀念品。
念頭一轉,中元節才過,那是祭拜「好兄弟」的錢哪!怎可隨便買回家?於是,白色汽球成為那一日的紀念品。直到汽球消風扁軟,我仍然捨不得丟棄,那是我和這個國家的運作的連結,非常間接地參與了祝賀新加坡的活動。
隨著在新加坡的生活漸長,我對此地的好奇更如泉湧,新加坡友人每每不能解答我的疑惑時,便勸我自行研究。那時我住在大學宿舍,日日行經南大湖,有學生跟我說:南大湖有靈異,湖畔的秋千會自己搖盪。我起初還想:要不要繞路而過?一天傍晚,我鼓起勇氣「自行研究」南大湖,湖畔根本沒有秋千!
從居住的空間,延伸到這片校園的故事,很自然引向南洋大學的歷史,我驚訝地發現淩叔華、蘇雪林、孟瑤等作家曾經停留於此,大陸、台灣、新加坡,有了文學與學術的牽繫,而我,是否也可能在那牽繫中做為一員?
學習從不同的視角認識周圍的環境,那枚白汽球灰黑到我不得不放到垃圾桶,我關於新加坡的「自行研究」文章在聖彼得堡、首爾、大陸、台灣以及新加坡當地發表,得到許多鼓勵的回響。也許因此,很榮幸受邀成為柯木林先生主編,新加坡宗鄉會館聯合總會出版的《新加坡華人通史》的編審委員之一,在閱讀《新加坡華人通史》的文稿過程裡,親身感受到書寫本地歷史、保存與梳理史料的迫切與使命感。
五十歲的新加坡,七百年的歷史,新加坡國家博物館展示的考古文物證明,在萊佛士抵達和建設新加坡之前,這裡並非且渺無人煙的落後漁村或荒涼沼澤。盡管收集在《古代南海地名匯釋》、《新加坡古事記》等書裡,關於新加坡的地名有許多不同稱呼,無庸置疑的是,十四世紀中期汪大淵《島夷志略》裡,「龍牙門」已經是「男女兼中國人居之」的地方。
25年前的時光膠囊如預定的在新加坡建國五十周年之際出土,那些文件和照片、衣服、玩偶等物品還保存得相當完好,昔日對家園的期許,眼前是可以自豪的實現。時光膠囊裡的物質承載著記憶,在我未能經歷的那些時間段落裡,想像深思。
我的「不在現場」的想像深思,藉著文字,延續了物質與記憶的生命。榮獲新加坡國家藝術理事會肯定而贊助的新書《南洋風華:藝文.廣告.跨界新加坡》,將是我對新加坡時光膠囊的解讀,它不是被埋藏在某處地底,而是人們的心田,獻給這個七百年的商業城市,五十歲的榮茂國家,長久堅毅茁壯,繁盛如花的由衷祝願。

(2015年8月8日,新加坡《聯合早報》「上善若水 」專欄)
並祝父親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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