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辣子雞,配腰帶一般寬的「皮帶麵」,接待我的研究生說起「翻牆」,牆外的空間,是我來自的世界。
翻過牆,不是待月西廂下,張生私會崔鶯鶯的後花園。我所處的日常環境,是他渴望的某種「天堂」。
他說:「還是有辦法的,雖然很不方便。」
兩點鐘的烏魯木齊太陽,恣意張揚,街上偶有汽車捲起的風塵。新疆的居民,用本地作息消化那兩個小時的「北京時間」差異。
「晚上九點半,大家才吃晚飯,太陽剛落呢!」我們一齊望著窗外。現在,我們都在「牆內」了。
「為什麼,人們到了戈壁灘,到了沙漠,都會忍不住流淚呢?」他說。
「太感動了吧?」我只能敷衍,我還沒親歷過那天地敻極的場面。從機場一路行來,除了稍微擁塞的公路,沒有馬車,不見葡萄西瓜。我想像,這裡是沙漠裡的綠洲。
「看不到邊際,還是會想,邊際在哪兒吧?」他幾乎不大吃東西,只顧滔滔不絕地講話和問我許多從未想過的事情。
我,才曉得,在「天堂」的我,其實所知非常有限。不必「翻牆」,隨意漫遊「雲端」,唾手可得的各種金沙和汙泥俱下的資訊,只嫌雜多,不覺貧瘠。
是啊,我也玩facebook,你也有嗎?
他笑得很靦腆,不置可否。
我對網路沒癮的。我說。
我的朋友,快要變成兩類──facebook和「非facebook」。
「你也公告大家,你要去一個沒有facebook的遙遠地方啦?」他問。
我搖搖頭:「沒必要嘛,我十天半個月不露面,不出聲,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會有人一直傳訊息給你,問你咋不回音?」他顯然也是個中熟手。
告別他,回到旅店的房間,注意到網路線竟然和電源插座分據電視桌架的兩側。也罷,晚上再來端詳。
順著指引坐上2號的BRT,漢語和維吾爾語報站名,有一站叫「八樓」…
啊,就是刀郎唱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停靠在八樓的2路汽車,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
「八樓」原來是一棟建築物,後來知道,那曾經是烏魯木齊最高的樓房,大家叫慣了,成為那建築和那地區的名稱。
34度的高溫,藍澄澄的晴天,好像四周都亮得發光。怎麼喝水,都覺得不夠,似乎水份一點也留不住體內,呼吸間,就蒸發了。
半夜,積蓄了半天日曬的皮膚在冷氣充足的房間裡散熱。
灌入體內的水份,這時陸續要求「解放」。
「解放」過後,還是口乾舌燥。比我在美國鳳凰城旅行時還難受。
不睡了。打開電腦,上網吧。
看facebook打發時間的「習慣」,一下子被無法聯繫的網絡阻絕了。
「屏蔽」,原來如此。
Blog也被「屏蔽」。
我,真的在牆的另一頭了。
母親常用「烏魯木齊」形容「亂七八糟」,不確定是閩南語的「音譯」,或是對異地的揶揄。我在烏魯木齊的第一夜,被打亂的上網習慣,真格是給他十分「烏魯木齊」。
在那到不了的遙遠地方,有位facebook裡的好姑娘。人們走過她的blog,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
我呆呆盯著電腦螢幕,胡謅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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