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5日,第6屆畢業生和第10屆新生合影(梁博淵攝影) |
為歡迎南大中文系第十屆新鮮人,我寫下了這樣的祝語:
同學少年皆俊彥
青春作伴樂遊研
同學少年皆俊彥
青春作伴樂遊研
意思很簡單,就像我小學一年級的國語課本裡講的:「我們一同讀書,也一同遊戲。」大學老師的本領,難道就是把小學生都懂的簡單的話變得複雜,掉一點兒書袋,加一些文縐縐的詞兒,搞得煞有介事?
說是,也不是。
一個人成年了,多少會對兒時聽來的「教誨」產生懷疑,甚至反感。「大人」總是從利於自身的角度要求小孩子循規蹈矩,省得惹麻煩,因為大人們很清楚,和諧社會的秩序感很重要。「我們一同讀書,也一同遊戲」不是訓詞,只是描述「同學」的狀態,老師通常都會在課文後面口頭加上一句:「所以我們要相親相愛。」
「相親相愛」就是不要吵架、不要打架,是維持兒童和諧社會的秩序。把「相親相愛」的觀念說給大學生聽,學生們笑了,我猜,他們心裡想:「老師把我們當小孩子嗎?」
我說的是:「發揮同學愛。」每一屆的學生都笑,把這句話收錄在「衣語錄」,2013年的第五屆畢業生還衝著這句話,頒給我「最有愛」老師的獎狀。我欣然接受,在課業繁重的講堂上無法好好解釋什麼是「同學愛」,大家如果以為「發揮同學愛」就是「我們一同讀書,也一同遊戲,因此我們要相親相愛」,這當然沒有誤解,不過,大學生的「同學」、大學生的「同學愛」其實別有深義的。
在一般的求學過程裡,只有到了學有專精、分科別系的大學(或理工學院),我們的「同學」,才是志趣相近的「同道」,也就是志同道合的學習伙伴。由於抉擇了基本的學科類型,吸取了共同的專門知識,我們的未來,也可能從而走向同一目標,成為「同行」。
現代人喜歡講「人脈」,把建立人與人之間的友善關係應用在功利方面。有人說,大學時代建立的人脈,就是未來在社會發展的基礎。站在「用」的立場,人脈好像多多益善,愈廣愈佳,這樣「四海之內皆兄弟」,無往不利。再想一想,時下的網絡交友工具,已經能讓我們相識滿天下了,我們為何還要強調「同學」?
把「同學」做為「朋友」的前提,其實是認識真正的自己。了解自我的個性和價值觀,才能幫助我們知道怎樣的「同學」可以成為「朋友」;怎樣的「朋友」,可以成為「知己」。雖然不分日常生活,或是虛擬世界,我們都可能尋求得到知己,「同學」的可貴,是我們擁有共同的真實社會身份,它標誌著人生競爭過程中,我們被篩選出來,並排在下一輪的起跑點上。
互助合作的「同學愛」能夠激勵彼此展現潛能,分享與分擔成長的心情與滋味。相濡以沫的「同學愛」,十年來也成就了幾對相偕終身的佳偶。我常說:「幸福快樂不是蛋糕,分一塊給同學,自己並不會少吃一塊。」由「同學愛」進展到「夫妻情」的人,相信更有體會。
今年南大共九千多位應屆畢業生,畢業典禮共分二十場進行。在第一場畢業典禮尾聲,代表致辭的畢業生談到大學四年級的「畢業製作」(Final Year Project,簡稱FYP) ,他將FYP戲稱為“Find Your Partner”,我不覺莞爾,這就是大學期間的重要「功課」之一呀。
非常巧合且無前例的,今年中文系的畢業典禮和迎新會剛好都在8月5日,送舊迎新,好不熱鬧。上午我對新生說:「各位和南大相連的歷史,就從今天開始。」下午我代表中文系老師宣讀頒授學位名單,見他們一一上台領證書,臉上充滿了榮耀。
在歷史建築華裔館前,我們留下了紀念合影,老師們被新生和畢業生圍繞,一幅「承先啟後」的畫面。
也許今年的新鮮人聽了我再說:「發揮同學愛」,還是會吃吃地笑,但這是我衷心的期盼與祈願。在雲南園的未來歲月,你們會破解我的祝語,原來就是杜甫的兩句詩:「同學少年多不賤」和「青春作伴好還鄉」,望你們結伴同行,在中華文化的心靈原鄉。
(2014年8月9日,新加坡49歲生日,《聯合早報》「上善若水」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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