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安藤忠雄是鼎鼎有名的日本建築大師了。參觀安藤忠雄的建築作品,對有些崇拜者來說,有如「朝聖」之旅。
我也佩服安藤忠雄的創意,對形塑空間的巧思,對人在建築物裡,光與影的感官體驗,安藤忠雄有他獨到之處。
也正因為他特殊的風格,到了司馬遼太郎紀念館,親眼「瞻仰」「傳說中」的高大書牆,午後的春陽從房頂斜映進室內,我,迷惘了。
這是建築師高妙智慧的表演,掩蓋過作家的鋒芒。司馬遼太郎兩萬多本藏書的展示,這不是圖書館,而是博物館。
你不能拍照,不能觸摸展覽的書籍。環顧四周,你明白建築師要你仰觀,宛若你崇禮著作家。你站在三層樓高的書牆下,除了自覺輕小如灰塵,還擔心臨時發生大地震,會被厚硬的精裝書迎面打個頭破血流。
進來司馬遼太郎紀念館參觀的人應該不會不知道作家是誰,但很快的,你會忘記作家,只對建築印象深刻。你無法感受歷史小說家的精神,只記得作家好努力,隨便一數,牆上的作家年表顯示,有一年他寫了七本書。一年寫七篇文章都難,何況七本書,你終於承認職業作家非凡人。友人說,作家有個寫作團隊吧。即使那樣,也要日以繼夜不停生產吧。
作家的藏書並沒有罕見的書籍,字典、史料、工具書、地理、語言、風俗與文化,都是一套套乾淨整齊地排列著。作家對異民族的興趣,讓你看見從前沒注意過的題目。這不是率性而為,憑靈感與情緒寫作的人,作家靠的是意志與鑽研,下功夫拼命地寫,一如他文字中的冷靜和理智。
玻璃櫥櫃展覽著司馬遼太郎的畫作,鉛筆或炭筆素描,有的施以水彩淡墨。有的是風景寫生,蘇州、阿姆斯特丹等地作家的旅行筆記。有的從畫冊裡描摹,作家尤其喜歡畫船。還有的是概念式的圖繪, 比如摘取《論語》裡孔子說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畫一艘揚帆待發的船,船上的工作人員賣力地划著槳。
孔子在川上觀水,水日夜流逝,我以為「逝者如斯夫」的主角應該是流水。司馬遼太郎卻別有所解,把主角設定為與時間之河競爭的人們,那麼,「逝者如斯夫」就不僅止於喟嘆,而是更積極地專注於工作,是作家的人生觀了。
其實,紀念館旁的平房才是司馬遼太郎的舊宅,他的夫人仍住在裡面。靠近花園的一面落地玻璃窗,可以窺看他的書房。周圍的書架、大書桌、藤椅,保留了作家生前寫作的情態。
不曉得日本的讀者如何在司馬遼太郎紀念館懷念他,我記得的,是他寫作志業的精誠專一,就像他畫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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